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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拓跋钟躺了一会儿发现自己还活着,这才一咕噜爬起来。
    邀雨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拓跋钟,“不打嗝了吧?不打嗝就走。”
    拓跋钟一摸胸口,“诶?真的不打嗝了!”
    见邀雨已经走出一丈远了,拓跋钟赶紧忍着屁股疼,一颠一颠,小跑着追上来,“可不打嗝我爹也不会让我出去的。”
    邀雨随便伸手招来了个婢女,吩咐道,“你去和拓跋破军说,让拓跋钟带着受伤的屁股陪我逛街才是最好的惩罚。”
    拓跋钟闻言愣在原地,他刚才听到了什么?怎么感觉有道理又没道理的?最后他还是忍不住能出府的诱惑,屁颠儿屁颠儿地跟了上去。
    拓跋钟跟在邀雨后面,看着所有人都恭恭敬敬地低下头去。就连门口那几尊铁面罗汉,都不敢阻拦他们。
    他一时间有点恍惚,这份气度,让拓跋钟分不清走在自己前面的是邀雨还是父亲了……
    待拓跋钟回过神,脱口而出就道,“我能拜你为师吗!”
    邀雨连头都没回,嘲讽着,“你资质太差,做不了我徒弟。”
    拓跋钟颠着屁股,又是一路小跑地追上去,软磨硬泡道,“不用教,不用教!你能带我出府就行!”
    邀雨瞟了他一眼,这将门之子怎么就这么点儿出息?出个门而已……,有那么……邀雨忽然想到了檀府中的地宫。
    是啊……出个门儿而已,有那么难吗?
    两个人都不知道在外面疯玩了多久,一直到太阳西挂才回到家中。
    从来没有被允许如此自由出府过的拓跋钟觉得,今日简直如同过年一样!他突然切身体理解了先生教的,“背靠大树好乘凉”,是什么意思。
    可他光顾着疯玩,完全忘了自己屁股上的伤还要养着。等回到将军府,兴奋劲儿过了,这才察觉到疼。
    于是两人刚一回府,又好一阵儿闹腾。
    等天黑透了,邀雨才回到房间内,子墨已不知在里面等了多久了。
    “玩够了?”他摸摸邀雨的头。
    “恩,吃了不少东西。肚子好涨……我要的东西你弄到了?”
    “在这。”子墨递给她一个小包。
    邀雨看了看里面包的东西,开心地笑了起来,“很好,我们三个一人一个!这样就没问题了。”
    子墨被她气得直乐,“这东西人家全府也才那么一个,你可好,一人一个,也不嫌多!”
    “本女郎向来是嫌少不嫌多!”
    邀雨掂着手里的小包,那天喝酒的时候,她从拓跋破军身上顺来了这东西,给子墨看后记住了形制,又放了回去。如今多了个保命符,以后指不定会在哪用到它。
    子墨见她将东西收好了,才柔声道,“下次不要再吃那么多杂食,腹痛起来又要耍赖。我让他们给你熬了清粥,好歹进一些,暖暖胃也好。”
    邀雨冲他甜甜一笑,“嗯,好。”
    第二十八章 、冬至(一)
    自打第一次出府之后,拓跋钟就成了檀邀雨的跟屁虫。一天天“师傅、师傅”地叫个不停,也不管邀雨理都懒得理他。
    时光总是一晃而逝。十月中旬的时候,拓跋破军不知因何故离开了将军府几日,一直到十一月头一天才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
    这可愁坏了已经过得有恃无恐的拓跋钟。
    早在半月前,拓跋钟的热情就开始莫名地高涨起来,几乎是天天带着些小零嘴儿来拍邀雨马屁。拿着他那张婴儿肥的脸硬往前凑。
    “师傅,眼看就剩几天了,您可得赶紧准备起来了。”
    “师傅,就还剩五天了!您怎么连皮靴子都还没有啊!”
    “师傅,听说这次连崔尚书家的子侄也都会来,排场肯定小不了!”
    “师傅啊啊——我爹回来了——这个如何是好啊啊——”
    邀雨放下手里的书简,不耐烦地用小指掏了掏耳朵,甚是不解道,“你是话篓子投胎的吗?恁地吵闹。”
    拓跋钟已经顾不上邀雨的讽刺了,一副爽打的茄子样,“不是啊师傅——我爹从来不准我冬至出门。总说人多眼杂……万一遇上拍花子……”
    “就你?”邀雨鄙视地上下打量拓跋钟,“拍你岂不是要亏死?除了吃,你还有什么在行?”
    “我不管。今年您一定得带我出去!我盼了这么些日子,原想着爹回不来,咱们到澯水河畔租条江船,住上一宿都是使得的。可如今,可如今……不管了!便是翻墙盗洞我也要出去!”
    邀雨此时才露出些认真的神色。拓跋钟在她这儿念道这个什么……冬至节,都好几天了,她始终没太上心。
    往年冬至,田叔都会特意往地宫里送两碗馄饨。一碗馄饨里总会有一个包了银角子的。
    每次邀雨吃到了银角子,田叔就会笑得满脸的褶子都堆到了一起,道“瞧瞧,瞧瞧,还是咱家女郎有福气!”
    这是邀雨在地宫中为数不多的暖意。所以当初拓跋钟死缠烂打地说冬至要出门,邀雨才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可如今听他的口气,这事儿怕是还有内情。
    邀雨盯着拓跋钟的眼睛,盯得他浑身直发毛。
    “师、师傅……你这么瞧我做什么?”拓跋钟有点儿心虚地往后躲了躲。
    “你说呢?到底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我能有什么事儿!我、我、我这不是想带师傅去见识见识咱们北魏的冬至节嘛!”
    邀雨懒得费口舌了,抄起离手边最近的竹篦,作势就要打。吓得拓跋钟赶紧求饶。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拓跋钟已经明白了。他这位师傅对旁人可能还会“以理服人”,对他从来就只有“屈打成招”!
    不管在哪,她手边有什么就拿什么抽他。关键是师傅抓把草叶子都能把他抽得极疼!
    “别别别。您别打,那竹篦让您用,就跟刀子没两样了。我说、我说。”
    拓跋钟又吭哧了半天才开口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就是我娘……,是在冬至这几天被歹人袭击……”
    后面的话拓跋钟没说下去,邀雨也知道了。
    将军府没有女主人。拓跋钟则是拓跋破军唯一的孩子。据说拓跋破军的发妻是被歹人偷袭,不幸殒命。
    原来是在冬至这几日……难怪拓跋破军把自己儿子关得像小鸡雏一样,完全不像武将家的孩子。
    “你不用在府里祭拜你母亲吗?”
    “爹说冬至是喜庆的节日,不该让阖府的人都跟着哀伤。所以每年都是十一月初一,也就是今天晨起就祭拜完了。”
    邀雨点点头,怪不得拓跋破军赶在今天回来了。看来他对自己这位亡妻感情颇深啊……
    转头再看拓跋钟已经耷拉下来的脑袋,终归心一软,“行了。这不还没到日子呢吗。我答应你的事情,何时食言过?”
    拓跋钟一蹦三尺高,婴儿肥的颊肉跟着猛颤,乐得眼睛都看不见了,“真的!太好了!您放心,您的东西我都差人准备好了!到时候我来找您!”说完就连蹦带跳地出去了。
    拓跋钟和邀雨走得近是整个将军府都看在眼里的。最开始还有人到秦忠志面前质疑一两声,都被秦忠志讳莫如深的笑容给挡回去了。
    如今拓跋破军回来了,依旧对两人的来往不闻不问,门客们也就渐渐看懂情势了。
    等到了冬至这天,邀雨果不其然地得到了带拓跋钟出门的许可。
    拓跋钟毕竟还是个小孩儿,好不容易得偿所愿,已经乐得有些颠儿了。自从母亲去世后,他就没在冬至出过门。那么大一场热闹,今个儿终于能赶上了!
    一大早拓跋钟就披红戴绿地跑来找邀雨。
    邀雨瞧他人儿不大,东西穿戴得倒挺齐全。
    捞起他腰上的龙鱼钱穗子瞧了瞧,又捅了捅他发辫上的小金铃铛,“拓跋钟,你这是要去跳萨满舞?”
    拓跋钟两只小胖爪子左右开弓,扑棱开邀雨的手,煞有介事道,“这可都是有讲究的!还有,跟您说多少次了。您该跟我爹一样,叫我钟儿。”
    他心急着要出去,也不愿多与邀雨解释了。一招手上来了个婢女。
    拓跋钟将婢女捧着的衣服拿起来塞到邀雨怀里,“师傅您快去换上,咱们好出门。”
    “还要换衣服?!”邀雨显然没想到。
    “都说了是有讲究的!诶呦,您就别问了。快快快,你们快帮我师傅换上。”
    婢女们果然一拥而上,三下五除二就把邀雨装扮好了。
    邀雨看了看自己裙子上一条又一条的五彩缠布,又晃了晃头上用锦线编织的月亮纹案的头巾。明明自己不喜欢这么啰里啰嗦的装扮,心情却被带动着喜庆了起来。
    “这才像是过冬至节的样子嘛!”
    拓跋钟一边说,一边拽着邀雨往外走,“白葭灰,红梅蕊,辣羊锅子,砸青鬼!咱们今天,必须一样儿都不落!”
    今日的平城意外地热闹。由于冬至这天,莫说普通百姓,连朝廷官员都休沐一日,所以整个平城的人几乎都跑出来凑热闹了。廊坊街上的摊贩前,皆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生意好得很。
    最特别的,就是多了不少沿街叫卖红梅花的人。估计是从城外的山上摘的早开的红梅,特意赶在冬至节这天售卖。不少小姑娘卖了几朵簪发,也有人买一整枝回去插瓶的。
    拓跋钟自然阔气地买了好几枝。其实将军府里也有梅树,只不过还没开罢了。
    只见他在几枝红梅里挑挑选选了半天,才折下一小枝带了三朵梅花的递给邀雨。
    “师傅,快插上,这叫鸿运当头!”
    邀雨难得没拿话怼他,接过来插到了发辫上。
    “师傅,您今日就是这整个平城里最好看的!”
    拓跋钟的小嘴甜得抹了蜜,逗得邀雨忍不住伸手掐了一把他的脸,也开心地笑了起来。
    第二十九章 、冬至(二)
    两个人随着人流,沿着廊坊街,簇拥着向澯水河而去。
    一路上,遇到在家门前摆了祭祖的供案的,拓跋钟都拉着邀雨上前,让人家在他们额头上摸一道白葭灰,用来驱邪气。没一会儿,两个人的脸上都花了,可笑容却越来越深。
    好不容易走到了澯水河畔,邀雨以为总算能喘口气了,谁成想这里人聚得更多!
    人群中有不少被圈起来的场子,时不时传出喝彩声。
    “他们在干什么?”邀雨伸长了脖子也没看见里面。
    钟儿终于发挥了将军府郎君的本事。小胖爪子一招,立刻有一帮仆从上前,为两人分开人群。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最靠近边缘的一个场子。
    邀雨这才看清了,场子这一侧放着一口大锅,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和香味儿。大锅旁边还站了不少人,正从锅里舀着什么。
    场子上还有几个青年,已经脱光了上衣,有伸有拉地在做热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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