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梅莉奥拉的特训,兰奇很快熟记了动作,只不过台词是真的少得可怜,但这样也好,起码看不出他生疏拙劣的演技。
另一边,伊文自从回来之后就变得魂不守舍,仿佛陷入了沉思一样,一个人坐在角落里一动不动。
兰奇趁着休息时间来到伊文的身边,手里拿着小酒壶和杯子,里面装着新鲜的苹果汁,是公主殿下赏赐给剧团的礼物。
他一边倒着果汁,一边问道:“伊文,你见到她了吗?”
伊文从兰奇手里接过杯子,抿了一口,支支吾吾地说:“嗯……可以说见到了,也可以说没见到。”
兰奇听得糊涂了,眼里满是疑惑。
“我在神殿花园里看见了一个女人的背影,我刚想上前询问,忽然感觉到附近有人在靠近,就匆忙逃跑了。”伊文喝了一口苹果汁,“我不确定她是不是默黎·怀亚特,但是她……和我梦里经常出现的那个人有点像。”
兰奇激动地说:“那她很有可能就是你要找的人!可是你为什么看起来一脸茫然的感觉?”
伊文沉默了一会儿,抿唇道:“兰奇,我……我很迷茫……”
她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
没有回忆,没有故事,就连亲人与朋友都被她忘记得一干二净。
她的人生从遇见雷米娅的那一刻起,才重新进入了轨道,但她的过去依然是一片空白。
伊文想起她在神殿花园里看见女人背影时那一刻的心情,激动,兴奋,但心里莫名地涌起了一丝的恐惧。
她开始思考,她在渴望恢复记忆的同时,是不是也在惧怕恢复记忆的自己。
她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自己,是失忆前的自己,还是现在的自己……
伊文茫然地看着手中的空杯子,她现在的状况仿佛就是这个杯子一样,虚无缥缈,但又真实存在。
她孤身一人,迷失在前行的道路上。
“迷茫……”兰奇喃喃道,“其实我曾经和你一样,面对自己,面对未来,面对身边的朋友,所有的一切都感到很迷茫。”
伊文想要寻回过去的记忆,而兰奇拥有的是想要忘记却无法忘记的过去。
他不曾改变的样貌,不会老去的身体,似是在无时无刻地告诉着他与别人的不同。
他是违背自然定律而存在的怪物。
他害怕别人的眼光,担心遭到别人的怀疑,甚至对未来充满恐惧。
于是他选择了流浪的生活,四处云游,猎杀怪物,但其实他的心里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这只是一种逃避的方式而已。
逃避现实,逃避命运,逃避自己。
兰奇微微侧过头,认真凝视着眼前的女孩。
女孩看起来和他外貌的年龄相仿,犹如一朵尚未绽开的花蕾一样,纯洁而又美好。
女孩为了寻回记忆、追寻命运,渴望找回重要之人,即使前路危险,她始终无所畏惧地前行,直面前方未知的恐惧。
她比任何人都要活得勇敢。
兰奇再次给她倒满了一杯苹果汁,问道:“伊文,是什么支撑着你一路走到这里来的?”
伊文张了张嘴,许久,没有发出声音。
她低头看着手中盛满果汁的杯子,忽然抬手按在心口,一言不发。
一份潜藏在心底里的感情,在不知不觉中悄然填满了心房。
兰奇看着她,无声地扬起唇角。
·
翌日,兰普顿城镇的街道一大早就响起了音乐和歌声,这一场为卡斯曼特帝国公主殿下举办的生日庆典正式开始。
伊文和兰奇跟随剧团一起进入王宫,一路上,大街小巷里充满着欢乐的气氛,就连王宫里都盈满了喜庆的气息。
他们再次来到了昨天排练的舞台前,周围人山人海的,除了雅辛托斯剧团,还有马戏团、搏击队伍、诗歌朗诵团等各种各样的表演团队在等候排练,现场的情况比昨天要混乱。
伊文趁着人员杂乱悄悄溜到正殿门口,发现这里的守卫比昨天要更加森严,巡逻队伍的规模也更加壮大,无奈之下她只能折返回剧团里。
一整天下来,她一边帮忙剧团在后台整理道具,一边悄悄地溜进宫殿里、又悄无声息地溜回来。
兰奇结束排练后,在昨天的角落里找到了熟悉的身影。
只见伊文一个人坐在阶梯上,神色凝重地看着手里的笔记本。
兰奇误以为她还沉浸在昨天忧郁的情绪里,于是上前和她聊起了别的话题。
“伊文,公主殿下派人送了很多甜点过来,要不要去尝一下?”
伊文抬眸看了一眼前方摆放甜点的桌子,兴致缺缺地摇了摇头。
“那要不要去看一看马戏团的排练?好像挺有趣的。”
伊文摇头。
“伊文,你看,那一位是很出名的诗人,他写的诗歌十分浪漫……”
伊文抬起头,那双幽蓝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兰奇,目光散发着锐利的光芒。
“兰奇,你是不是有事情想要和我说?”
兰奇被她盯得背后一凉,尴尬地移开了视线,讷讷道:“嗯……好吧,我只是想要帮你转移注意力而已。”
伊文想起昨天二人在这儿长谈的情景,立刻恍然大悟,她拍了拍身旁的空位,唇角扬起笑容。
兰奇会意,坐在她的旁边,双手放在膝上。
“兰奇,我没有不开心,我只是在想要怎么样潜入神殿花园里。”伊文摊开手中的笔记本,递了过去,“我今天偷偷观察着守卫,记下了他们巡逻的位置以及交班的时间。”
兰奇认真地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记录,喃喃分析道:“这样看来,他们会在晚上庆典开始前进行一次交班,你可以趁着这个空隙潜入正殿里,等到巡逻队进行第二次交接的时候,你就可以躲开他们的视线溜进神殿花园了。”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
兰奇释然地松了一口气,“原来你是在考虑这个,我还以为你……”
他立刻止住了话题,闭上了嘴巴。
“我没事。”
伊文将笔记本收进腰间的袋子里,看着前方,轻声道:“我不会停下脚步。”
她仍然会感到害怕,感到茫然,但不会停止寻找记忆的步伐。
她想要见到梦中的那一个人,渴望与梦中的那一个人再度相会。
只要能见上一面,哪怕只有一会儿,哪怕只有一瞬间也好。
她想要见到她的姐姐。
……
时间来到了晚上,公主殿下的生日宴会正式开始,舞会、宴席、舞台剧、诗歌朗诵,到处充盈着狂欢的喜庆。
国王和王后也难得喝醉了,他们相拥着在宴席上载歌载舞,牵着他们宝贝的公主殿下一起庆祝她的生日。
新宫殿里热闹非凡,狂欢不止,另一边,正殿里寂静无声,空气里只有冰冷与潮湿的雾气。
宣布着守卫换岗的钟声敲响,殿外的两支巡逻队伍正在做着交接工作,没有注意到一道黑影从正殿的门前飞速闪过,眨眼间窜进了花圃里。
花圃里盛开着红色和粉色的山茶花,四周弥漫着清幽的花香。
伊文却从中闻到了一丝不一样的花香味道。
她循着香气前行,穿过花圃,再一次来到了神殿花园的门前。
夜幕下的花园只剩下模糊的轮廓,四周的灯光在黑暗中明明灭灭。
伊文借着昏暗的灯光,小心翼翼地行走在林荫道上,她无暇观赏四周的景色,前方轻微的响动声早已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她停下了脚步,屏住呼吸,眼前浮现出金发女人美丽苗条的身影。
女人身穿白色薄纱上衣,柔美的曲线在紧身胸衣的束缚下若隐若现,往下是同样白色薄绸制成的短裙,包裹着她的臀部,令凹凸有致的身材一览无余。
就像一名精心打扮的女孩,在黑夜中安静等候着心中挚爱之人的出现。
和梦中的女人真的很像。
还有铃兰花的香味。
铃兰花……
伊文安静地伫立了好一会儿,直到喉咙发紧,呼吸急促,心跳加快,才渐渐回过神来。
她轻轻地往前踏出一步,女人像是察觉到了她的靠近,身体明显僵硬了起来。
女人撩起耳边垂落的碎发,微微侧过头,纤细的下巴,微微上翘的嘴唇,小巧的鼻子,优美的轮廓在黑夜中清晰起来。
伊文的眼眶渐渐湿润起来,眼泪沿着眼角悄然落下。
她好想吸一下鼻子,但又不想在女人的面前做出如此不雅的动作,只能咬着下唇,发出了低沉的呜咽声,用几近沙哑的声音轻唤了一声她日思夜想的称呼。
“姐姐……”
女人缓缓转过身,墨绿色的双眸在灯光中闪烁,深处盈满了热切的期盼。
她看着她,就像从前那样温暖柔软。
伊文忽然感到有些怯懦,她停下了脚步,踌躇不前,用不确定的语气问道:“姐姐……你是我的姐姐,是吗?”
她顿了顿,又问了一遍:“默黎·怀亚特,是你吗?”
女人僵硬的表情凝固在脸上,眼里的柔情瞬间消退了不少,她微微一笑,手指绕过垂落在胸前的一缕长发。
“你为什么会这样问?”
伊文看着视线里逐渐放大的漂亮的脸庞,身上每一寸肌肤都在贪婪地吮吸着女人身上的气息,让她一时间忘记了回答。
好香,有玫瑰香精的香气,甘菊的清香,肥皂的清新,还有一丝铃兰花的花香,和记忆中的香气很像。
是让人安心的感觉。
女人缓缓走到她的面前,轻抚她的脸颊,指尖拂过眉眼,轻触鬓发,动作就像温柔的爱抚,最后缓缓地落在唇上,描绘着唇瓣的形状。
“你能再喊我一次吗?”
“默黎?”
“不是这个。”
伊文目光变得朦胧,眼神闪着迷离的光,她犹豫了一下,轻声道:“姐姐?”
女人嘴角浮现出笑容,笑容里似乎带着某种喜悦之情。
她抬手搂住伊文的脖子,仰起头,轻吻鬓角,眷恋地蹭着脸颊,每一个动作都带着宠溺的爱意。
“伊文,我亲爱的妹妹,我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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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