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尊本喜开阔宽敞,府里起先只有几处院落,但李元青中意奇山秀水的园林景致,他便请了全国最出名的工匠大师设计屋宇。
如今尚书府有了近百间屋子,十多处院落,假山、湖水、花园、楼阁等应有尽有,游廊蜿蜒曲折,花柳成荫,颇有一股曲径通幽之感。
书房里有一对男女的争执声,卫长缨不好进去,只好先在书房外等待。
“你什么都怪我,这能怪我吗?我还不是想早点把长缨嫁出去,让她亲娘在九泉之下也能安息。”
“不怪你怪谁?如果不是你容不下长缨,你怎么会撺掇太后将长缨指婚给那李星回?如今给我卫家惹来如此大的麻烦。这种事,别人拒绝都来不及,你还给招了来,以后我卫尊十个头都不够你弟弟……都不够陛下砍的。”
卫尊和李元青在吵架,两人的火气都很大,各不相让,卫长缨在外面听得一清二楚。
“姓卫的,长缨是你女儿,那长绡就不是你女儿了?太后要将长绡指婚给那北狄人,我心里能舍得吗?我只能说是把长缨指婚给那北狄人。”
听到这里卫长缨方才知晓,原来最初指婚给李星回的是自己的二妹卫长绡。而李元青不愿意亲生女儿嫁给李星回,在太后面前撺掇把自己嫁给李星回。
里面卫尊唉了一声,确实,卫长缨是他女儿,卫长绡也是他女儿。
手心手背都是肉。
他实在没法说什么,不能偏向任何一个女儿。
可是卫尊不说了,李元青却不肯放过他。
“你总说李星回会叛变,可人家也未必会背叛大周,不都是没发生的事情么。你拿着没发生的事指责我,不就是嫌弃我是改嫁的,不如你元配夫人,长绡和长绫也不及你元配夫人生的长缨尊贵。”
“哼哼!就算李星回这个女婿我给你找错了,但我还给你找了安平侯和永宁侯两个东床快婿。我们有这两个女婿,就能把李星回治得死死的。”
李元青不依不饶,从昨日到今日,卫尊都在埋怨她糊涂,给卫家招来灭顶之灾。
这口气,李元青哪能咽得下,随时都在找机会反驳回去。
想那安平侯和永宁侯大败南越,还怕治不了李星回这个亡命王子。
听着李元青狡辩,卫尊彻底没了气。
里面的争执声就此湮息,卫长缨缓缓上前,在门前喊了一声。
“阿爷,阿娘。”
李元青正在生闷气,瞥了卫长缨一眼,卫长缨面上未施脂粉,发上也无任何饰物,但唇不点而红,眉不染而翠,天生一股娇柔媚态,比起自己的两个女儿要美貌许多,不由心中旧恨添新仇。
“长缨,你可是高门之女,别整天一副狐媚相,像要勾引谁似的,传出去有辱我们尚书府的名声。”
“长公主……”卫尊气坏了,李元青完全是不给自己这个夫君面子,当着自己的面诋毁女儿。
卫长缨见父亲生气,怕他俩再起争执,赶紧道:“阿娘,女儿知道了。”
她深知李元青嫉妒自己的美貌,因此才不作任何装扮修饰。“阿爷,你找女儿来说什么?”她识趣地岔开话题。
“长缨,你坐下,阿爷有话对你说。”
见到卫长缨来了,卫尊脸上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这个女儿一出生便丧母,从未享受过母爱,卫尊不免对她多加怜惜心疼,只是碍于李元青,他不敢表露得过于疼爱,以免李元青吃醋闹得家宅不宁。
“阿爷你说吧,我站着听就行。”
书房里的这种情况,卫长缨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李元青那双眼睛如同长了针,一直在戳卫长缨。
“长缨,陛下给你指婚的事,昨日已经说给你听了,本来以为能拖上一些时日。但没想到今日上朝时,陛下说打了大胜仗,要趁着这时热闹一下,普天同庆,振奋士气,因此让咱们家三喜临门,纳采、问名和纳吉这些事项全免,明日李星回就要来府里送聘礼。”
卫尊顿了一会,又接着道:“你两个妹妹的婚事阿爷不愁,阿爷担心你的婚事。那李星回是北狄降臣,难免心怀异志,若你嫁他,有朝一日他叛变大周,咱们卫家就大祸临头。”
“那我要怎么做?”卫长缨听得出父亲话中有话。
卫尊的手指在案台上轻轻敲打,半晌咬牙道:“长缨,我们虽不能抗旨,但天下男人无不好美色,明日他来送聘礼,你只须把自己扮得丑陋不堪,粗俗无礼,他必不喜你,兴许会主动提出退婚,这样就不关我们卫家的事。”
顿时李元青的眼睛亮了,道:“明日我亲自给长缨梳妆打扮,必让李星回一见到长缨就退婚。”李元青笑逐颜开,明日她就借着这个机会整治卫长缨。
卫长缨微微咬唇,道:“如能让卫家永享太平,女儿谨遵阿爷的安排。”
“长缨,我们卫家从你曾祖起,奋三世余烈,才能在京畿挣得一席之地,实在不能因李星回毁了这百年基业,这次卫家的荣辱兴亡可就全看你了。嗯,你先回房里歇着。”卫尊头疼不已,也没精力和女儿叙话,一旦出事牵连的可不止卫家。
从书房出来,卫长缨兴步来至晓春池畔,数十条大金鲤聚在岸边,张开大嘴,等待卫长缨的投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