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眼盖在季崇言头上不知哪里来的话本子,季崇欢眼里闪过一丝鄙夷,他这位大堂兄文采平平,打他记事起便未见这位大堂兄做过一首诗,写过什么文章,除了长相比他略好一些之外,也没有别处胜过他了。
能被那些人评上什么“长安第一公子”还不是因着他是打昭云长公主肚子里出来的?对这个名号,季崇欢是不服的,素日里来也鲜少往东院来自讨没趣。
不过今日因着阿娴的事,不得已过来见见这位祖父他们口中“脾气古怪”的大堂兄而已。
杨唯娴跟在季崇欢的身后对着盖着脸的季崇言施礼唤了声“世子”之后便没有再出声。
杨家先前江南走动,来长安不过几个月而已,这位陛下面前的“宠臣”安国公世子她也只是听闻,未曾见过。
正想着,盖在季崇言脸上的话本子终于被一只手拿了开来,乍见话本子下那张脸的一瞬间杨唯娴耳根一红,想移开目光却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比起季崇欢温润如玉的俊美,面前这位安国公世子的美如他的人一般霸道而锋利,就似一柄奢华到极致的神兵,就这么一露脸,便能牢牢占据众人的视线,以至于都遗漏了往日里被夸赞甚多的季崇欢。
“你来干嘛?”便在此时一道语调慵懒的声音响了起来,季崇言靠坐在软塌上懒洋洋的看着面前的季崇欢,目光并未分去半点给他身后的杨唯娴,仿佛没有看到这个人一般。
季崇欢侧了下身,向季崇言介绍道:“大哥,这是阿娴,我们正在议亲,过两日两家便要交换庚帖……”
“哦,那又如何?”季崇言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他的话,“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有事说事,没事就滚!”
被骂了一句,季崇欢脸色有些难看,他也不想说这些废话,可若不是想要向季崇言表名阿娴不是外人,他何必带着阿娴跑到季崇言面前来?
安抚了一番神情不安的杨唯娴,季崇欢干巴巴的开口了:“总之,阿娴不是外人。如今魏家要被发配去北边挖矿,魏家舅舅年纪大了,身子骨不好,这矿还在山上,哪爬的了那么高?另外,我还听说那大北边的十天半月也不下雨,干的厉害,大哥也知道魏家是从南边过来了,习惯了多雨,这等地方哪受得了?而且此一去就是二十年,就那么点钱,这罚的也太重了。所以我便想来求求大哥,能不能同陛下求个情改判什么的。”
从季崇欢一开口,季崇言便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斜眼看着他,等他说完,季崇言沉默了一刻,似是认真想了想才开口道:“所以你的意思一则魏家的人身子孱弱,爬不上山;二则不习惯干旱;三则就那么点钱,一去二十年太久了,是也不是?”
季崇言言简意赅的将季崇欢啰嗦的话整理了一遍。
季崇欢听罢,连连点头道:“就是这个意思。”
“好说!”季崇言闻言突然笑了。
这一笑随着他眼尾的红痣微扬,霸道之中竟多了几分艳丽的风情。
便是已经同季崇欢进行到交换庚帖那一步的杨唯娴也不由的红了脸,偷偷看他。
“此事不过小事一桩而已,你们且先回梨园宴上,我进宫一趟,待到回来估摸着事情就成了。”季崇言说道。
没想到看似霸道傲慢的季崇言居然这么好说话,不止是季崇欢就连杨唯娴都有些意外,同季崇欢离开时,她还特意朝季崇言欠了欠身。
季崇言低头把玩着腰间的玉珏,仿佛没看到一般。
杨唯娴却不觉他无礼,舅舅家的事连父亲都不肯出头,这位看着不好相与的安国公世子却不过一句话便肯接下来,应当也是个面冷心热的。
安国公府离皇城不远,季崇言又是个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性子,答应了季崇欢当即便出了府,这一来一回,待到回府时还不到两个时辰,听到小厮传讯的季崇欢忙推了又一轮的花笺令,匆匆赶到了东院,一进门便问:“大哥,魏家的事办妥了吗?”
季崇言点头,漫不经心的坐回软塌上,道:“放心,我答应你的一定办到。”
季崇欢闻言顿时一喜,还不待开口问他魏家改判后的情况,“爱弟心切”的季崇言便摸着玉珏主动开口了:“魏家不去北边挖山矿了,改去南边地下挖煤了。”
季崇欢一下子懵了。
季崇言院子里的小厮机灵的很,眼看情形不对劲,还不待兄弟二人动手,便连忙跑出东院去将国公爷和国公夫人请了过来。
眼见一向明事理的祖父祖母来了,还在纠结着要不要动手的季崇欢松了口气,毕竟他是个读书人,打架这种事还没怎么做过。君子动口不动手,他自恃理足忙将事情前后说了一遍,还未来得及看国公爷和国公夫人的脸色,他便愤怒的质问季崇言:“大哥,你怎能如此?”
“我怎么了?不是应你所求吗?”比起季崇欢的愤怒,季崇言的声音依旧懒洋洋的,漫不经心的同季崇欢讲着“道理”。
“你说魏家舅舅身子骨不好,矿在山上,爬不动,眼下煤矿在地下,是不是不用他爬了?”
“你又说魏家上下是打南边来的,习惯了多雨,北边干旱,他们定然不习惯,如今煤矿在南边,雨水充足,是不是不存在干旱困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