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什么事?”
乌都一板一眼地答道:“前日擅闯城门的那几个南明阁修士服软了,今早叫狱卒递话,说愿意写信回门派讨要赎金,另外近日有一队南明阁修士从南面进入胥州,正在四处打听这些人的下落。”
南风指尖有规律地轻叩桌面:“我倒一直忘了问,南明阁地处西南,与松花城相隔万里,两边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好端端地,他们为什么打上门来?”
“呃……”
乌都偷偷地抬起眼皮,神色微妙瞄了沈却寒的一眼,斟酌着道:“那带头的年轻修士是南明阁少主周焕,他有个爱慕的女修,是千钟门的三小姐宋凌波。上月十五,宋三小姐背着侍从偷偷从门派跑了,至今未归。周焕听说她失踪的消息,认定她是被咱们抓住扣下了,所以才带着护卫来上门要人。”
沈却寒奇道:“这是怎么说,难道咱们同千钟门以前有什么过节?”
南风听他跟着乌都说“咱们”,眼角一弯,握着他的手微微收紧,平稳地代乌都答道:“没有。虽然庄若孚投了他们,但看在你的面子上,一直设法避开,没有正面对上过。”
乌都忧愁地吁了口气:“正如尊上所言,不是因为结仇。这事说来荒唐,真是天上掉下一口黑锅,能把人活活冤死——沈先生听说过碧梧城吗?”
沈却寒点点头,故意屈起手指在南风掌心挠了挠,道:“忘言学宫。”
他心说我不但知道,我还亲自把你们尊上送进去过呢。
南风转过脸来看了他一眼,目光无言而热烈,含笑在他腕上轻轻一点。
“忘言学宫向来以规矩森严闻名,仙道各派每年都会送一大批弟子去听学受教,这些年轻子弟一进碧梧城,便如野马拴上了缰绳,因此碧梧城又有个诨名,叫‘进缰城’。”
“进缰城文士汇聚,书斋林立,一些修士们为了消遣,匿名写了好多话本,各色各样的都有,其中有些格外受欢迎,甚至风靡周边数城,爱好者争相传阅求购。”
沈却寒当年在碧梧城时也买过几部书,不过都是些侠义传奇,顶多是其中夹杂一两处香艳文字,似乎没什么叫人不能自已的精彩情节,因此不免多问了一句:“写的是什么故事?”
乌都根本不敢看南风的脸色,声音低了几分,含糊支吾道:“就是些仙魔鬼怪……这样那样的……故事。”
“哪样?”
乌都:“就是一些相爱相杀、破镜重圆、因缘邂逅、情有独钟……”
他越说声音越低,因为南风身后已经开始丝丝缕缕地往外冒黑气了。
沈却寒显然也被这丰富的种类震慑住了,顿了一下才问:“这跟宋三小姐有什么关系?”
乌都哭丧着脸,道:“宋三小姐痴迷此类话本,尤其对其中描述的魔、魔界之主格外向往,听说家中收藏了数千本话本和各色绣像……所以这一次她离家出走,千钟门和南明阁都猜她其实是想来松花城……”
沈却寒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总算是听明白了他话里话外的意思:“这个魔界之主,想来就是咱们这位了,恐怕这些年里千里迢迢赶赴松花城的,也不止宋三小姐一位吧?”
“……”
南风抿紧了唇,乌都如芒在背,恨不得把头扎进地缝里去。
没有回答就是最明显的答案。
沈却寒欣赏了一会儿他们俩做贼心虚的样子,半晌“哼”地冷笑,凉凉地道:“那些话本又不是我们找人写来为尊上扬名,不过是著者借个身份编故事罢了,我不信看书的都是傻子,看见个魔尊就当真;退一万步说,就算宋三小姐真是傻子,为了一本书离家出走,那也是千钟门自家没教好,同松花城有什么关系?南明阁又算什么东西,他们也有脸上门来要人?”
乌都一听这话,登时松了一大口气,腰背跟着挺直起来:“沈先生真是明白人!我们虽是魔族,在世人口中多有恶名,可一向听从尊上约束,根本不曾有过欺男霸女这等事,只可恨那些仙道正派不分青红皂白,什么没影的罪名都先往我们身上扣……”
“行了,”南风打断他的牢骚,息事宁人地道,“同那些傻子置气做什么,他们本来就不是肯听人说话的人,何必自寻烦恼?既然弄清了来龙去脉,就让他们写信给门派,想要什么你们自己裁度,钱货两讫,尽快把这些祸害打发走。”
乌都躬身应是,沈却寒忽道:“等等。”
南风:“怎么了?”
“记得要点粮食特产,城里存粮不多了,再不补给大家都得喝西北风去。”前任仙门天才沈却寒一脸“来都来了,不要白不要”的理所当然,“另外再替我要一件法器,南明阁的青鸾镜——周焕毕竟是一派少主,只要些财帛未免太辱没他的身份了,往后说出去怕他丢人。”
“……”乌都发自内心地称赞:“您真是太体贴了。”
南风眉梢抽搐,强忍着笑,尽量稳重地道:“难为师……沈先生想得周全,南明阁上下若能体察这份良苦用心,亦当深为感动,就这么办吧。”
“属下遵命。”乌都躬身,破天荒地多说了一句,“请尊上和沈先生放心,该是咱们的,属下一定一件不落地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