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的门无声地开了,陆辞川撑着手,面容温和,唇边甚至还挂着一丝笑意,但他半身隐在黑暗中,无端蔓延出一股阴郁苍白的气质。
“我怎么做,是不是还得询问你的意见?”
趾高气扬的埃布尔闻声回头,看到伫立在门边的陆辞川,登时吓的膝盖一软,哐当一声跪在了地上:“殿…殿下……”
好虫做到底,不如今天就除了这个祸害,陆辞川拿定主意,居高临下,冷冷道:“我的虫恐怕还轮不到你来教训。”
他入乡随俗,十分自然地换了代称,一旁的管家心领神会,招了招手,立马进来两个健壮的雌虫侍卫。
埃布尔哀叫着膝行了两步,他泪光闪烁,柔柔地抬起头,眼巴巴地盯着陆辞川,想要亲吻陆辞川的鞋面求饶,却在触及对方那双凉薄冷峻的眼时,猛地打了个寒颤,竟僵在原地不敢动弹,呆滞地被侍卫拖了出去。
临被拖出去之前,埃布尔还没从那可怖的眼神中回过神来。有那么一瞬,埃布尔简直以为自己看到了洛的眼睛,同样的冰冷森寒、溢满杀气、仿佛在看一个死物…
没了埃布尔,地牢里霎时间安静了下来,除了众虫的呼吸声,只有血缓慢砸在地上,发出粘稠而又厚重的滴答声。
“给他……”请个医师。
抬脚踏进地牢中,方才逼仄的视线骤然开阔,陆辞川话还没说完,刚一抬眼,就被眼前这情景震的呼吸一滞。
他名义上的雌君浑身鲜血淋漓,翅翼被迫展开,钉死在灰白的墙上,长发遮掩面容,但那双冰蓝色的眼抬起的一刹那,还是令陆辞川心漏了一拍。
那双眼淡漠倦怠,苍白的脸上沾染了些干涸的血,憔悴又精美。
不像传统意义上高大健壮的雌虫,像古地球时期的冷兵器——剑,一剑霜寒十四州。
又像开在荒星上的一朵小花,无辜因战争染血,破碎又凄美。
“上将,您心跳好快。”
盯洛盯了太久,陆辞川竟然都没发现荒已经回到了自己的精神海里,他有点慌乱地避开了荒的调侃,心不在焉地问道:“怎么样,最迟什么时候能回帝星?”
荒顿了顿,作为一个人工智能,他更像是人创造出来的神,“顿了顿”便是他除开算法外十分人类化的表达方式,他在顾及陆辞川的情绪。
“…将军,我们恐怕回不去了。”
这个回答竟没在陆辞川心里激起一点波澜,他对回帝星的期盼,好像在见到洛的一刹那,就像一缕青烟般消散了。
反倒是一股又酸又胀的情绪,在他心底不断翻腾着,要他想要占有,又想要付出,想看他笑,又想逗他哭。
“上将,恕我直言,因为您爱上他了。”荒道,“需要我为您分析一下您现在的生理数据么?”
“…不用。”陆辞川皱了皱眉,有些迷惘痛苦,感情对于一个将士永远不是第一位,他努力地保持理智,冷静道,“你没有说绝对回不去,那就是有方法,但很难实现对么?”
“…如果我为了洛留在这里,岂不是辜负了帝星的期望,更对不起元帅的养育之恩?”
“回去的概率几近为0,人类寿命有限,不值得您付出一生去赌一个渺茫的未来。”荒说得很慢,声音分外温和,“更何况,帝星不缺您一个上将,元帅更希望您幸福。将军,您已经为帝星付出了一生,来到这里是上天恩赐,大可放心地去追求自己的挚爱。”
追求自己的挚爱…陆辞川看着被钉在墙上的洛,他很少有如此大的情绪波动,更难对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产生如此浓烈的情感。
…这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么?
他不想细思一见钟情的生理学原理,陆辞川只知道,在见到洛的一刹那,他就想娶他当老婆,想将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都双手捧给他。
那是他的剑与花,坚韧又柔软,美的不可方物。
迷茫的神色复又变的坚定,陆辞川在心里悄悄对未来主角雄虫道了声歉。
在见到洛的一瞬间,陆辞川就在心中断定,他一定能得到洛的心。
因为他们是一类人。
地牢里现在站着乔伊斯家族现任家主的雌君,也就是洛的雌父克兰,以及克兰找来的一名律师。
克兰年轻时也曾是第一军团的军团长,现在是帝国学院机甲操作专业的教授。
克兰的雄主,也就是洛的雄父戴里·乔伊斯,是虫星上弥足珍贵的机甲设计专家,主流军用机甲半数都是出自乔伊斯家族。
正因如此,乔伊斯家族才敢闯进陆辞川的庄园,试图同皇家谈条件。
但原主是个降智反派虫渣,脑子里哪儿有那么多弯弯绕绕,他被愤怒蒙蔽了理智,只想十倍百倍地报复回去,让洛这只贱雌听到他的名字就瑟瑟发抖。
陆辞川来之前本来打算放了洛,但这建立在他马上就要离开虫星的基础上,现在既然要留在这里,他就不能突然变了个虫般,让周围虫生疑。
“将他放下来,带到我房里去。”陆辞川根本没给克兰开口的机会,他努力模仿出原主那股不怀好意的虫渣气质,冷冷地笑道,“我要亲自处罚他。”
陆宁犹豫道:“崽崽,万一他再伤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