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瑥宁没好气地瞪他一眼,犹豫片刻后,还是埋头往嘴里送食。
他在船上不知飘了多久,鹅毛披风也无法为他带来多少温暖,虽然一直处于沉水昏迷,醒来后也立马感受到胃里的空虚,如今看着眼前还冒着热气的面汤,早就闻着香味咽了好几口口水。
高瑥宁觉得,或许李晚玑并非那奸歹恶徒,若他所言句句属实,未尝不能托付信任。
何况自身虚弱无援,又身处他人领地,除了信任他,也别无他法。
李晚玑看着高瑥宁放下戒备,开始进食,心中长舒一口大气,起身就要离开:“你先吃着,哥哥我去去就回。”
还哥哥?真是不要脸,高瑥宁想。
从屋内离开后,李晚玑毫不犹豫地朝李清粤的居所走去,准确来说应该是藏宝阁。
李清粤久居于山,日子也算过得平凡素雅,却唯独喜欢收藏些玉石玛瑙,一收一藏,便堆满了整间屋子,虽然他带回的都是次等货色,也一样宝贝得很。
李清粤说有瑕才能融世,无暇之物反倒注定它无法得到上天垂爱。
对此,李晚玑听得云里雾里,只觉得是眛己瞒心的说辞罢了。
李晚玑叩门而入,发现师父早就在等他的到来,连茶都是掐着时间刚刚煮好。
屋内茶香四溢,热气蒸腾,李清粤正襟危坐于玛瑙之中,装模作样地嗅着杯中茶水,随后抿了一口,立马破功:“哎呦烫死了!”
李晚玑:“??”
李晚玑不是第一次觉得师父有些疯癫了。
李清粤晾着舌头,含糊不清地说:“来了便给我个说法罢。”
“花卷是我拿的,谁让你连生辰都不愿给我多吃一个。”
李清粤有些无耐,狠狠地敲了一下李晚玑的脑袋说:“谁问你这个了?我问的是那个小娃儿。”
李晚玑闻言,神情凝重起来,缓缓道:“我来正是想和师父说说这事,我想将他留下。”
李清粤又端起茶杯,垂眸抬手,用杯盖轻轻磨着杯顶说:“你连他姓甚名谁、家住何处、是何等人许都不知道,就想将人留下?我也并非恶人,只是他来路不明,出现的方式又异乎寻常,你就不怕惹上什么麻烦?”
“师父当初捡我回山时,可有想过这些?”李晚玑问道。
李清粤没有犹豫:“自然没有。”
“那我作为您的弟子,也不会如此怯懦。”李晚玑的语气坚定,眼神中看不到一丝动摇,“看他的披风和那胡桃木盒,应该是个什么府里的小少爷,他来时身上还有血迹,许是遇到什么不测,才被人送上船,随波逐流到此处。
当初如果没有您将我捡回来,我早就被山中野兽拆吃入腹,更不能活到十六,吃到那碗长寿面。其他人我不知道,既然他被我撞上了,我就不能让他重蹈覆辙,面对我原本该遭受的命运。”
“我想留下他,师父。”李晚玑深吸一口气,再次道出自己的请求,说是在征求同意,语气却不容许他人说出一个“不”字。
李清粤一直没有出声,等到李晚玑将话语都道尽才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好,留下便留下,只是山上没有多余的空房,让那小娃儿先与你同睡罢,等大些了再给他买张床。”
钱都被李清粤拿去收藏玉石玛瑙了,哪里还有法子给高宁置办一张新床。
李晚玑心里清楚,师父能同意已是足够,便也不再过多要求:“多谢师父!”
茶终于有些冷了,李清粤先实验性地舔了一口,确认温度合适后一饮而尽,问道:“你问过那小娃子了么?若他真是发生什么事才飘到山脚下,恐怕是不会轻易信你。”
李晚玑自信地笑笑:“若真是那样,他除了这,还能去哪?”
等李晚玑再次回到房中,高瑥宁已经把面吃完,坐回床上歇息了。
高瑥宁见他回来,只是简单地瞥了一眼,并没有说话。
李晚玑靠近他,发现他发红的眼角和脸上未干的泪痕,心中怜惜,便伸手想为他擦拭。
却不料高瑥宁身子下意识往后一躲,有些抗拒,李晚玑识趣地缩回手,找了个不那么尴尬的方式:“怎么又哭了?见哥哥分你花卷和面吃太感动了?”
高瑥宁:“??”
算了,小孩防心重,不应便不应吧。
然而高瑥宁只是觉得李晚玑轻浮得不太正常,不想回答他罢了。
高瑥宁也断不会说,自己吃面时回想起往年娘亲亲手煮的长寿面,心如刀割潸然泪下,趁着房内无人大哭了一场。
“我的木盒呢?”高瑥宁问。
李晚玑有些感动,惜字如金的小少爷终于给他撒钱了:“在那边的柜子里,你找一下就找到了,我没藏。”
高瑥宁道:“我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定是不能随意翻找。”
不愧是府里出来的小少爷,家教礼仪倒是处处到位。
李晚玑一边想着,一边把盒子拿给高瑥宁:“无妨,我这屋里也没什么值钱的行当,有也不会那么轻易让你寻到。喏,宁儿放心,哥哥我可没开过。”
高瑥宁顶着李晚玑笑嘻嘻的脸,把胡桃木盒严严实实地护在怀中。
李晚玑心中懊恼,这小孩怎么还这么怕他,难不成是因为他长得可怖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