璎格一改往日嬉闹的神情,恳切道,“王兄,我知道今日冲哥哥他们就要走了,我只是来道别的,容我说几句话,可好?”
璎格直冲南漪来,握住她的手,小声说道,“姐妹,之前那事儿是我思虑不周,做了错事,对不住,你原谅我吧!”
南漪莞尔,“殿下言重了。”说着回握住她的手,“这趟来鸠里,能认识殿下,是我的荣幸,我真羡慕你,能这样洒脱的活着,你喊我姐妹,我想,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对吗?”
璎格终于释怀,大方笑着点点头,“我半生无用,只会给王兄添麻烦,惹他生气,可我毕竟好歹也是位享食邑的公主,有良田美舍,有金银珠宝,倘若有一天你遇到过不去的坎儿,记得来鸠里找我。”说完,她有走到湛冲身前,垂头小声说道,“冲哥哥,还是那句话,我对你说的话永远算数,有一天你在上凉混不下去了,你就来找我,我能养你一辈子。”
湛冲温和看着她,伸出手在她的头顶揉了揉,“傻丫头,还记得当年咱们离开晏州时,我和你们兄妹二人说过的话吗?”
璎格抬起头,怔怔看着他,一瞬间神情有些迷茫,可片刻后就清明起来,她漾出明媚的笑容,看着他用力点了点头,“我信冲哥哥!你说过的话一定能做到!”
她又跑到南漪身边,凑到她耳根小声说了句话,然后又像阵风过境一样消失了。
世都无奈地捏了捏眉心,催促众人启程。
南漪又换回了男子装扮,与湛冲一同坐在马车里,只随着马车颠簸,摇摇晃晃驶出了宕泉城。
这一趟来回,遇到了一些人,也遇到一些事,也重新认识了一些人,南漪心里说不出的怅然,她想起璎格,想起藏京氏,想起玉成,还有那本她交给玉成,让其替她转交给谷生的医书,他们每个人都似乎教会她一些东西,难怪当年师父曾说,以她的年纪与自己避世深山并非益事。
湛冲似乎有心事,一路沉默着。她想起璎格最后与她说的那句话,这会子再看他,心头竟有些辨不清的意动,一时觉得内心不安,一时又觉得有什么东西欲要蓬勃而出。
悄悄抬眼瞅他,却见他一副清冷自矜的模样,正闭着眼睛假寐,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南漪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我们要去哪里?”
对面那人眼睑翕动,缓缓张开了,看了看她才道,“回上凉。”
朝发夕至,抵达桥关时,夕阳已隐去半身。
南漪随湛冲出了马车,见两方人马皆已林立,因离得远,她只看得见对面为首一人,高高坐于马上,见到他二人下来马车,挥了挥手。
世都也做了个手势,鸠里的兵卒让开,只容湛冲二人从身后出来,世都攥紧了缰绳,已见自己的手下去接应了马匹,只在湛冲经过自己时,低声说了句保重,便带头调转马头先行去了,只留下湛冲和南漪与对面的上凉大部。
湛冲半步未停,步履坚定往前去了,南漪只得跟上他,待走近了,才看清为首高坐马上那人身着玄色甲胄,年岁看着极轻,左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郎,身材虽已是成年男子一般,可却生了张娃娃脸,唇红齿白的模样,见他们走近便策动马儿上前,还未开口便先笑起来,一时又下得马来。
“叁哥!”
那少年直冲他们而来,目光如炬,视线只在南漪身上倏忽一扫,唇角便微不可察地加深了弧度。
反观湛冲,与这少年的热情不同,他神色枯寂地看着来人,南漪甚至怀疑自己听到了他的一声冷哼。
少年走近了,只见越发的笑容可亲,态度极亲热道,“我来晚了,让叁哥此番受苦了,父皇知道叁哥出事,震怒之下就要对鸠里再度出兵,还是母后担心叁哥安危,多番劝阻才略平了父皇的心火,只叫我赶忙来这里接叁哥回去,再图后计。”
湛冲闻言,终于露出一丝浅淡的笑意,“辛苦你了,这回我不幸被俘,全是托了李冀的福,他临阵倒戈,竟与鸠里勾连,沆瀣一气,我实属没有料到,才让鸠里钻了空子,好在我已清理了门户,也好在父皇还念惜我这个儿子,还愿意来赎我。”
少年并不认同道,“叁哥这是说的什么?父皇母后怎么会眼睁睁看着叁哥被鸠里挟持而不去施救呢?叁哥这些日子受苦了,父皇说,让我接到叁哥就立马回京,片刻不得耽误。”
若说这话前面还有和缓的意味,可到了这最后一句,竟隐隐透出几分敲打的隐意来。
少年说完,轻笑一声,随即便转身上了马扬长而去,他帐下的人马也随之去了,这时,亓官才牵着湛冲坐骑走上前来,恭敬将缰绳递与他。
湛冲却没有立即接过,而是转身将南漪抱上马,自己才接过缰绳翻身而上,他拨转马头,朝后望了望,然后高高扬鞭,在夕阳隐没最后一丝光亮前,朝着北方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