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试着转移话题,见饭桌上只有她和林荷两个人,又问:“魏叔叔呢?”
林家是重组家庭,林父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林荷一个人辛苦拉扯着她,在她七岁那年,遇到了魏叔。也正是因为家庭重组,林折夏才在七岁那年搬家搬来了这里。
“你魏叔公司有点事,”林荷给她夹菜,“估计会晚点回来。”
林荷夹完菜又把话题绕了回去:“三本教材会不会不够,听说高中难度确实提升了很多,很多人都在请家教呢。”
“三本已经……很够了。”
“你假期又没事干,闲着也是闲着。”
林折夏捧着饭碗,这饭实在是噎得吃不下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林折夏过得水深火热。
躲在迟曜家里借用投影仪的日子一去不复返。
摆在她面前的是三册教材,分别是:《精选:暑期提高训练》、《提前步入高中》和《思维训练一百题》。
每天二十页。
每、天。
555
生活在向我施压。
我好苦
我活不下去了
林折夏写题间隙,把手机压在教材下面,对着手机屏幕一个字一个字地戳:
我快被,压、垮、了。
对面这位用他持续性拽里拽气的态度做出了回应。
清明给你烧纸
林折夏:“……”
她深呼吸后从聊天界面退出去,点开联系人名片,把和迟曜谐音的备注“吃药”,改成了“迟狗”。
“迟狗”两个字也不是很解气。
但她以贫瘠的词汇量,以及良好的个人素养,暂时想不出其他更具侮辱性的词。
她不打算和迟曜聊天了。
她在联系人列表里点了几下,点开另一个聊天框。
然后啪嗒啪嗒一通输出。
迟曜。
你不是人
你是狗
等你回来,我一定要揍你。
备注为“大壮”的联系人回过来一长串省略号。
大壮:…………
大壮:你俩又闹啥矛盾了。
大壮:不是,你骂他,倒是别对着我啊。
林折夏回复:这不是怕打不过吗。
大壮:学到了。
小区同龄人很多,大壮也是他们从小一起长大那一拨里的一员,大壮名字叫何阳,小时候比较胖,故而人送外号“大壮”。
何阳问了一下前因后果之后,安慰她:知足吧,我给他发消息他都不带回的,偶尔回两个字,还是已阅。你这有,我数数啊,六个字呢。相比之下,我曜哥给你的回复是多么热情,我都忍不住心生嫉妒,你偷着乐吧。
这回轮到林折夏沉默了。
我谢谢你。
林折夏放下手机,又写了几道题,时针过十一点,正准备休息的时候,忽然间想到自己之前落在迟曜家的那一大堆零食。
“本来还想留给你吃的,也算没白借用你的投影仪,”林折夏用笔尖轻轻戳着书页,喃喃自语道,“但是没想到你不做人。”
林折夏想到这里,打定了注意。
她扔下笔,想把自己的零食拿回来。
她匆忙出门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对面楼里,某扇原本漆黑一片的窗户忽然亮了起来。
十一点多。
小区里一片漆黑,只剩下路灯还亮着。
林折夏拿着钥匙,熟门熟路地跑进对面楼栋。
她会有迟曜家钥匙,主要原因还是她从小总往他家跑。频率过高,迟曜觉得烦,就把备用钥匙甩给她让她自己开门进来。
这串钥匙就这样在她手里待了很多年。
迟曜父母工作很忙,平时都在外面跑生意,家里基本上就迟曜一个人。
所以林折夏把钥匙插进门锁里的时候,完全没注意门里是不是有声音。
她开了门,发现里头的灯居然亮着。
然后她在客厅扫了一眼,看到一个黑色拉杆箱。
上次她过来,没见到这箱子。
她甚至都来不及去想是谁回来了。
下一秒。
浴室门被拉开。
出来的人身上套了件黑色t恤,头发没擦干,略长的碎发坠在额前。
他个子很高,处在少年期,骨骼似乎还没完全长开,所以给人的第一感觉居然是腰细腿长。被黑色衣服衬的,皮肤白得过分,甚至看着有些病恹。
少年轮廓分明,眉眼似乎被加重勾勒过,不羁且散漫。
他此刻正垂着眼,眼尾狭长,双眼皮是很深的一道。与浓墨重彩的眉眼不同的是,他的瞳孔颜色意外地很淡,沾着些许锋芒。
迟曜扫了眼开门进来的林折夏,半晌,不冷不热地扯出一句:“是不是挺意外的。”
“?”
像是没看见林折夏迷惑的表情。
他又扔下一句。
“你爹回来了。”
第2章
林折夏知道他不擅长做人,但没想到能不做人到这个程度。
她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击。
只能先憋出一句礼貌问候:“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洗过澡,迟曜说话带着点懒倦。
仍挡不住少年音色:
“半小时前。”
“那你觉得,我们俩这么长时间没见,你一回来就这样跟我说话,合适吗。”
“哪儿不合适?”
林折夏控诉:“那是人话吗?”
“我不说人话,”迟曜掀起眼皮,漫不经心地表达出几分惊讶,“你都能听懂。”
“……”
“看来你挺有语言天赋,下回楼下那只金毛再乱叫的时候,过来帮我听听它想说什么。”
“…………”
这话到这,聊不下去了。
如果继续下去,就会变成她也不是人。
好在林折夏的适应能力很强,毕竟跟这人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她慢吞吞地说:“我问你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我。”
说话间,迟曜已经越过她,打开冰箱从里面拎出一罐汽水。
汽水不断冒着凉气儿。
他单手拎着那罐汽水,三根骨节分明的手指握住易拉罐,然后曲起食指,食指顺势扣进拉环间隙,与易拉罐被单手拉开的“啪”声几乎同时响起的是,他从嘴里吐出一个字:“问。”
“如果我现在打你,我有几成胜算?”
“一成。”
“说来听听,”林折夏竖起耳朵,“展开讲讲。”
迟曜一手拎着易拉罐,另一只手搭在她肩上,看似是在揽着她,实则把她一路往门外推。林折夏很快被他推出去,然后她眼睁睁看着这狗东西把她挡在门口,低垂着眼看着她说:“现在立刻调头回家,关灯上床,然后争取晚上梦到我。”
末了,他甚至勾起嘴角补上一句,“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