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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要她不熄灭,她就永远在他人的目光里跳动。
    谢留难得盯着她发呆出神,让胭脂疑惑片刻,在他古怪专注的眼神下清了清嗓子,“你到底想说什么?”
    谢留瞬息便恢复清明。
    他道:“说我同云徊见过面的事。”
    胭脂听见这个名字,当场脸色冷淡不少,“哦……你说这个,刚才我确实从谢愠嘴里听见了。不过我不介意,她是你军中恩人,倾慕你,对你一片痴心,你与她藕断丝连也是应该的。”
    她又在阴阳怪气地说话。
    谢留听着也极为不悦,但他忍了下来,蹙着眉道:“我没那么想。”
    胭脂轻嗤道:“那你怎么想?都是嫁作他人的妇人了,你……哦对,你我还未复婚,我在贵府不过是个寄宿的前妻,我管不了你。所以我说了,我不介意。”
    “你们私下里想怎么见就怎么见。”胭脂挣了一下,“说完了吧?说完我走了。”
    然而谢留拉着她袖子的手纹丝不动。
    等到胭脂回头不耐烦地望去,对上谢留的眼睛时,她微微一愣。
    那双总是凌厉深邃的眼睛里,仿若淌着一条能叫人溺水的河流,沉默中泛起一丝愤怒,和一丝隐忍难过的波澜。
    第45章
    良久。
    谢留声音有些哑涩地道:“年前,我在豪绅家找到你,带你回京都,叫你们在府里遇见,那时我跟她无事发生。她是来找我帮忙的,她生母病重……”
    胭脂打断他,“你只说这回怎么回事,怪不怪你,我心中自有计较。”
    无怪她心软,都是近来跟谢留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她已经没有办法无动于衷了。
    “好,那说方才。”
    谢留眉头不展,冷冷漆黑的眸子显得有丝烦闷不快,“并非是谢愠说的‘偷偷见面’,他不知实情,只是恰巧撞见云徊来寻我而已。”
    “我让他不要告诉你,同样并非是故意要隐瞒你,而是我与她之间是清白的,所以不想让你知晓平添误会。”没想到还是让胭脂发现了。
    谢留继续说:“她这回也是为了寻我帮忙。”
    胭脂好笑地问:“哦?难道又是她什么人病了……”
    她笑意渐淡,不是有意要这么出言讽刺,而是在胭脂看来,云徊虽然嫁给了旁人,但却三番四次来找谢留帮忙,实在是……实在是好像她那个夫君是摆设一样。
    据她所知,云徊的夫家是谢留让徐家,徐亦尘的母亲帮着相看的,毕竟选夫婿这些世家圈子里的妇人才是老手,最为清楚。
    而帮她找一个好归宿,是谢留答应云徊,还她恩情的条件之一。
    谢留沉默了片刻,“她夫婿想升迁,与他竞争的有家人势头比他大,所以来求我帮忙。”
    胭脂轻声问:“她对你就有这么大的恩情,让你一帮再帮,是不是她有所求,你就要全都回应?”
    谢留沉声道:“她生母那有扳倒庞家的一部分罪证,全都交予了我。”
    胭脂顿时哑口无言。
    这恩情不算大么?算的,所以谢留帮她无可厚非,更无可指摘。
    反倒是她耍脾气,刚才的言语显得过于刻薄小气,胭脂木着一张脸,冲谢留自嘲地道:“原来如此,还有这种有情有义的事,她也算大义灭亲吧?不容易,是我小肚鸡肠,恩将仇报了。”
    “你继续帮,以后她有求什么,看在这事的份上你多帮衬些,我不会说什么了,也不会同你发脾气怪你什么。”
    然而胭脂这么说,谢留并未觉得有一丝高兴。
    他松手后眼疾手快地摁着胭脂的肩膀,如若发誓,告诉她,“我同她说过了,这是最后一次,且若她夫婿能够被选拔上,会被派往外地,她也会随行。以后要还有这种情况,我必先知会你。”
    为什么要这么说?难道真的在意她的想法?
    胭脂因谢留的保证而怔怔出神。
    ……
    不知不觉到了清明雨季的时候,寒意复拢,胭脂把前些晴日脱掉的后衣裳又套上。
    前日他们去祭拜了谢陈两家仙逝的亲人,今日要在家中宴请,谢留在军营里的兄弟徐亦尘、宋霄炼会上门做客。
    因来的人不多,都是熟人,胭脂也就小小安排了一番。
    到了那日,庭院刚经历了一场雨,路面湿润,吃菜喝酒的地方便换到了棋室。
    胭脂刚看过伙房准备的吃食,确认没出什么差错,就等来来做客的一行。
    很快谢留率先出现在胭脂视野,其次便是勾肩搭背的宋霄炼、徐亦尘,后者看上去并不怎么情愿被宋霄炼骚扰,脸上神情甚是烦闷。
    他们身后还有一个,胭脂眺望了一眼,是提前下学正偷着乐的谢愠。
    他本是在徐家上族学,想来是徐亦尘要来谢家,所以恰好捎带了他一程。
    人齐了,这个三两知己好友的宴会便开始了。
    胭脂是头一回同谢留的好友心平气和地坐在一桌上,听他们吃酒闲谈,她想起最开始认识他们的时候,宋霄炼可是对她很不敬,还出言调.戏过。
    徐亦尘倒是很有分寸。
    不过后来,这二人还是亲眼见证过她被休的一幕,尤其宋霄炼,替谢留针对过她。
    正想着,一个小小的瓷杯递了过来,“论岁数,我比谢灵官还小数个月,该叫你声‘嫂夫人’。不过,我这人随性惯了,不太爱讲那些规矩,我又比你大,是以你我间直呼名讳,可以吧?”
    宋霄炼朝着胭脂笑,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胭脂就是因为从前的事不待见他,这时也不好说什么。
    她点头以作回应。
    宋霄炼道:“这杯酒,当是我敬你的,从前当众对你说了些不好听的话,也不求你原谅,这杯酒先当赔罪。日后遇着事了,我一定再予你补偿。”
    胭脂万万想不到他们这种心高气傲惯了的人会向她陪酒道歉,不由地朝谢留瞧去。
    这桌上其他人反应都不惊讶,倒像是宋霄炼说了几句最平常不过的话。
    谢留眼神安抚胭脂,“他本就该敬你了。”
    随后又对宋霄炼昂首,“你欺她妇人心软么?一杯怎就够了。”他嗤了一声,如同在表达对宋霄炼酒量的鄙夷。
    果然很快引起对方轩然的反应,“那你说要喝多少?”
    谢留:“喝够另说。”
    于是一伙人便比拚起来,直到喝到吐。
    宋霄炼一边对着下人端来的桶,到外头呕吐,一边朝着屋内摆手示意认输。
    这时谢留也已醉眼朦胧,徐亦尘同样熏熏然呆坐在一旁,里头唯二意识还算清醒的,就属胭脂跟谢愠了。
    徐亦尘忽然问:“你们既已重修于好,打算哪个吉日复婚,婚书该重新送往官府登记入册吧?”
    此话一出,就是有些不在状态的谢留也诧然呆住。
    下一刻迳自看向胭脂,意味很明显,不是谢留不同想复婚,是胭脂一直没松口。
    面对几双眼睛好奇的窥视,胭脂愣过之后恢复自然,“再说吧。”
    这让她身旁得到回应的谢留茫然地眨了眨眼,清冷的俊貌瞧着有一丝无辜的委屈,像是半天才反应过来,周身的气势也变得低迷起来。
    酒宴结束,宋霄炼同徐亦尘离开。
    谢愠还有课业未完也先走了,只剩胭脂同谢留在。
    眼看他久坐不动,一言不发,胭脂以为他是真的喝醉了,便差人进来,让有力气的下人把谢留送回房中。
    结果在路上,不知什么缘由,没有跟着去的胭脂听到下人来报,说是兴许路面湿滑,照顾不周的缘由,使得喝醉的谢留在路面摔了一跤。
    他那样的武夫还能摔跤,叫胭脂感到不可思议。
    可床榻上躺着昏睡的人又是事实,换下的衣裳都湿漉漉的还有污渍。
    胭脂静静看着谢留安静的睡颜,见他没事才松了口气。
    难道她没答应复婚,对谢留的打击这么大么?好好一个男子汉,竟连学步的稚童都不如。
    真是……
    翌日天明,尚在谢留的休沐期。
    纵使他难得赖床不起一次,胭脂都觉得是正常的,昨日饮了那么多酒,酒窖都快被搬空了,不睡到日上三竿岂会罢休。
    胭脂来瞧过一次,见谢留睡得安好,便让下人不要出声打扰,自己先去忙了。
    隔了半晌,婢女来寻她,“夫人,郎君醒了。”
    胭脂这才亲自端了醒神汤过去,然而到了院子里,本该进去服侍的婢女都在外边跪成了一排。
    察觉到事情有异,胭脂没有多问,把汤药给了婢女,独自推门进去。
    她刚踏入就问:“谢灵官,你怎么回事?”是发脾气她不在,还是在闹别扭?
    床榻上没人,屋内看着空空如也,可婢女说,谢留就在里边。
    一道黑影从她身后闪过,让胭脂心神绷紧,“谁啊?”
    “谁啊?”
    “谢灵官,你学我说话?”
    装神弄鬼,胭脂听到谢留的声音,顿时安定不少,过了片刻最终在一根柱子后找到了他。
    只是一见他人,胭脂便愣住了。
    那个年轻威武,一脸冷酷的将军,竟然像变了个人似的。
    谢留缩着肩膀,学着胭脂呆呆的样子,最后在她不可置信的后退下嬉皮笑脸地迎上去,“你,你是谁啊?你怎么学我说话?”
    这一瞬间,胭脂浑身都冒出了冷汗。
    “你别装……”
    “你别装。”
    又是鹦鹉学舌。
    “谢留,你,你怎么了,你不认识我?”
    “不认识了,不认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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