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已经死了多年了,我到底是你爸爸这边的亲戚,和你妈半点血缘都没有,能帮的都帮了。说句难听的,她就算到最后死了,我也不亏欠她什么!”
感受到病床上的那人翻了个身,二姑尴尬地轻咳了几下,压低声音:“那什么,万一她真救不回来了,要办葬礼给我们来个信。出席葬礼的情面还是有的。”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顾如南的脸色不知什么时候沉了下去,声音冷得像冰,一扫之前的急迫,“以后我不会打扰你们了。”
他顿了几秒,终于还是把心里的话说出了口:“当初祖父祖母留了不少的钱,但爸爸一分钱也没要,都给了你和大伯,独自守着最初住着的这个老房子。”
“我们家破没错,可不是因为我爸爸没本事,相反,是他人太好了。”说完,顾如南毫不留情开了门,“二姑请回吧。”
“你,你这是赶我走?”二姑柳眉倒竖,似乎不敢置信平日乖巧的侄子竟敢这样对她说话。
“好消息——好消息啊——如南在家吗?”村口卖烤鱼的刘叔晒得满脸是汗,笑呵呵地把顾如南家外面的铁门捶得砰砰响。
“开门去啊,我还不忙走。”二姑挑眉。
顾如南面无表情地去开门。他实在想不到,他刚和他在这个世界上仅剩的几个最亲的人吵完架,这么糟糕的情况还能迎来什么好消息。
“刘叔叔,什么事啊?”他耷拉着眼睛道。
“天大的好事!天上掉馅饼的事!”刘叔喜不自禁。
“什么啊?”顾如南打了个哈欠,提不起兴趣。
“咱们这片儿要拆迁,整个江边上要建设什么项目,市里主任的车都开到村门口了!”
“拆迁?”顾如南睁大了双眼,这种事他只在新闻里听说过。
他觉得自己的手不受自己控制了,扯着刘叔的胳膊激动地问:“一户多少钱?”
“按人头分,一个人五百万!像你们家,你和你妈一人五百万,一户就是一千万!”
“一千万!”有人惊呼出声,却不是顾如南,而是走出里间的二姑,“你说这个小渔村的老破小,值一千万?”
“还老破小呐!今非昔比了大姐,如今沿江这一片,值钱着呢!”刘叔瞟了一眼顾如南二姑,一副「你什么都不懂」的表情。
二姑此刻的嘴,张得能塞个鸡蛋进去。
有谁能想到,几分钟之前,顾如南把房本硬塞到她手上她都没要呢。
“如南..”二姑一把拉住顾如南的胳膊,“这事儿吧,二姑觉得还能再商量一下。”
顾如南扫了眼她:“二姑不是说这房子不值钱么?”
“那你看这一千万,他什么时候能给过来!”二姑急道,“来得及给你妈治病么你。你要是同意,我现在就把十万块打到你账上,明天咱去过户。”
顾如南望向刘叔。
刘叔为难道:“你们家这个情况,我也知道。钱早到手早好嘛。不过这个肯定是要全村人都签了字才行的。肯定有钉子户想抬高价钱,或者住惯了,死活不愿意走。”
二姑啧啧:“如南你听到了吧,那岂不是一两年钱都不一定下得来?我劝你啊还是别耽搁了,过给我算了。你这兔崽子,运气可真够好的,拆迁这种事也能被你摊上!”
顾如南咬着唇——他还真不想让二姑顺了这个意。
“也可以先拿钱先签合同,不过到时候别家涨了价,可没法给你加了。”刘叔又道。
“没事。”顾如南看到二姑面色忽地灰败起来,马上道,“我不要多的,现在能拿到钱给我妈妈治病就好。”
在居委会签完字拿了支票,顾如南火速给他妈妈安排了市里最好的医院和最好的医生,收拾好家里的东西一同住进了医院。
可看到化验单上一个个超标的数字,他才知道他妈妈的病远不是钱能解决的。
“病人拖太久,来得太晚了,即使换肾,也可能因为排斥反应导致死亡。暂时等不到合适的肾源不说,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支撑不到下手术台。”医生语气严肃,毫不乐观。
顾如南恍惚地从医生办公室走出来时,天空苍茫,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
他想起小时候爸爸妈妈在祖父工作的大院里教他骑自行车,空气也是这样清新,花坛里的树叶也是这样绿。
一个黑衣男人站在一辆黑色豪车旁等他,数十分钟前,顾如南拨通了他的电话。
“我以为我不会有接到您电话的这一天。”管家沉默了一路,一个小时后终于将他载到一栋花园别墅前,铁门自动打开,车子开了进去。
“不用这么客气..什么您不您的..真是太麻烦你了,我只是觉得你们人脉比较广,或许有办法能治疗我妈妈。”顾如南坐在后座,如坐针毡,语无伦次,“我是说,不用特意载我来这里,我只是向您打听一下而已。”
“这里是您的家,家什么时候是不能回的呢?”管家圆滑道。
顾如南无地自容,嗫嚅着:“这里不是我的家。”
“但这里永远欢迎您的到来。”管家替他打开了车门,“还是——恕我冒昧——您害怕见到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