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是为什么。
小春信看她表情,吸了吸鼻子,“你没看过电视啊?”
——不太能联想到一起,但她一向如此,神经跳跃,情绪很容易受影响,爱哭也爱笑。
上午没什么课,就是让小朋友们一个个上去做自我介绍。春信起初还目不转睛盯着看,这个班级里六十多号人,后来也渐渐麻木,雪里上去介绍过,她就没兴趣认识别人了,低头把桌洞全部用粉笔涂成白色。
小雪里瞧不起一年级小学生(尽管她现在也是其中一员),满心都挂在春信身上,不知不觉一上午过去,中午放学,妈妈来接她回家吃饭。
春信奶奶也来接了,老人背着手站在学校门口,头发还没怎么白,用个波浪形黑色铁发箍全部梳到脑后,长度到脖子,剪得齐齐的。
这边很多老人都是这种发型,尤其是春信奶奶,几十年没变过,连长度都相差无几。
春信小时候也是短发,用她奶奶的话说,这样省洗发水,节约钱。
老太太个子不高,人瘦,看着很精神,伸长脖子问:“看见我们家癞癞没有。”
癞癞是春信小名,她是被妈妈丢进奶奶家的,是硬耍赖塞来的。
春信奶奶管她妈妈叫癞皮狗,管春信叫小癞癞。
春信还有个双胞胎妹妹,叫春莱,当初两口子离婚的时候一家一个,春信跟了妈妈,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妈妈又不要她了,把她丢到奶奶家。
那时候春莱已经不见了,爸爸也不见了,春信四岁就跟着爷爷奶奶一起生活。
春信奶奶找春信,雪里妈妈问雪里,“你看见了吗?”
那家伙下课铃一响人就窜不见了,雪里本能朝学校花坛边看,春信蹲在那看高年级的学生打乒乓球。
她奶奶杀过去,“小癞癞,你还不回家!”
雪里被妈妈牵回家,吃过午饭,果然很快听见楼下在打孩子。
其罪有二,放学不回家蹲在花坛边看人家打乒乓球,书包上弄得全是白色粉笔灰。
二十八岁的雪里的灵魂被困在九岁孩童身体里,她只是一个旁观者,她无能为力。
过了半小时,楼下响起“咿咿呀呀”的唱歌声,雪里跑到窗边垫脚往下看。
那时春信家后院还没搭上石棉瓦棚子,院子布局是T字形走道,靠坎边有条排水沟,剩下的地方都是砖头砌的花坛,她坐在院子正中,翘着小脚端个大碗吃面条。
一大碗面,红红的全是辣椒,她脸上还挂着泪,夹一大箸面塞进嘴里包着嚼,高兴得摇头晃脑,还有心情瞎哼哼。
小雪里两手攀在窗框上,静静看她吃面。
不经意间昂首,她“咦”了一声,歪歪头,“你老看我干嘛呀。”
作者有话要说:
第7章
“爷爷说,冬冬在康城都是自己一个人去上学的,现在学校离家很近,冬冬一个人也可以的,对吗?”
雪里回头,“嗯”了声,妈妈已经走过来,跟着探头往下看了眼,“你跟尹春信读一个班,你的小零食带点给她吃,楼上楼下的,交个朋友吧,做个伴,好不好。”
雪里没吭声,从抽屉里抓了颗大白兔丢下去。
楼下春信“欸”了一声,放下碗跑去捡,抬头冲她笑,还很有礼貌说“谢谢”。
“下午两点半上课,你提前十分钟去,两点二十。你想出去玩也行,不要往后山去,也别到大街上,就在小区里玩,好不好?”
雪里又“嗯”一声。
妈妈给她收拾好书包,放了五毛钱在桌上,出门前还叮嘱,“冰箱里有牛奶面包,少吃点外面的零食。”
小雪里没事干,也不想出去玩,这附近她都不熟,就趴在窗边看春信吃面。
“你好喜欢看我哦。”春信面条吃完了,开始舔筷子上的辣椒皮,舔碗边的辣椒油。
大碗整个盖住她的脸,雪里扯了椅子过来坐,胳膊叠放在窗框上,下巴搁在手背。
春信把碗翻了个面,“看。”
除了碗底舌头实在够不着的地方,别处都舔干净了。
“我去洗碗,你等我一小下哦!”
春信奶奶管她管得严,她从小就会做很多家务,等待大人吃完饭收拾碗筷,擦桌子,洗碗后要把厨房和客厅地面全部打扫一遍,会用钢丝球把锅擦得很亮,还会洗衣服,搓袜子。
现在八岁,会煮面条,小小年纪就很重口,辣椒油和味精不要钱一样往里放。
知道有人等,她很快就回来了,手里还拿个撕掉包装的空饮料瓶。
“看我蝴蝶,看见没?”春信扬高手里的瓶子,“银色的蝴蝶,小小一个。”
太远了,雪里摇头,“看不见。”
春信说:“下午读书我拿给你看。”顿了顿又问:“你要去读书吗?”
雪里说去,于是春信笑起来,“那我去找你玩。”
对春信来说,读书=可以出去玩。
这个梦太长了,客厅墙上挂的时钟“滴答滴答”,卧室里关着门都听得见。
雪里趴在窗台上,看春信在楼下院子里用粉笔画画,庆幸还有机会再见,又替她感到担忧。
好不容易熬出头,怎么又回去了。
随即她脑子里“叮”的一声,像重感冒的鼻子突然通气了,好像有点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