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未撇了撇嘴,点开手机里一个绿色的软件,刷了刷“附近的人”,然后露出了“果然如此”的微笑。
“呐,你看。刚才你口中那位‘三岁小孩的妈’,人还玩同性/交友软件呢。”
朱煦哑口无言。
李未:“我跟你讲,挤眼软件上可多这种已婚女了,她们有直女保护色,套路才是真的多。连我都觉得不对劲,冯斯谣看到还得了啊?煦煦,你不了解这圈子,也没有所谓的姬达,平时还是长点心吧。”
听到“冯斯谣”三个字,朱煦不自觉地拢了拢眉心,语焉不详地“嗯”了一声。
李未正闲得慌,闻到这种经典女同文学相互折磨情感纠葛的味道,顿时来劲了。
“你们怎么了?闹别扭了?冯斯谣又吃醋了?”
朱煦把杯子里的柠檬戳得乱七八糟,才嗯了声,很惆怅地说道:
“我跟她三天没说话了。”
*
朱煦也是不明白,为什么她们复合还不到四个月,闹过的别扭,比大学时恋爱四年加起来还多。
之前的小打小闹,一般很快也能解决,这次比“闹别扭”的程度要深,对于两个都不喜欢提高音量说话的人来说,这种程度的争执,已经可以描述为“吵架”了。
起因是这样的。
双减政策一出台,培训行业大受打击,朱煦所在的子公司虽然影响不大,但集团总公司失去了很大一块盈利,开始大幅裁员,而朱煦刚刚升职,现在一个人得干两个人的活,还兼做一部分市场对接客户的工作,原本还能挤出点时间配冯斯谣,现在基本挤无可挤。
而冯斯谣从以前开始,就是个很容易没安全感的人,朱煦有时候忙到起飞会忘记报备,消失好几个小时杳无音讯,一开始,冯斯谣睡前会抱怨几句“朱老师怎么这么忙啊”“什么时候陪陪我嘛”,撒下娇什么的,后来怨气积累得多了,就会半开玩笑地说要给她工资卡,或是她如果实在太累可以休息一阵子,自己的工资负担两个人的开销还是没问题之类的话。
这样的玩笑开个两三次还好,充其量就是有点不舒服,但到第四次的时候,被忽视太久的冯斯谣一时情急,一不小心泄露出了心里话,说“换个轻松点的工作,没关系啊,我养你”,朱煦当场就生气了。
是那种尊严有点被冒犯到的生气。
“我养你”这句话太轻浮,网上虽然很多梗,但她真的很讨厌这句话。
她经历过唯一支柱失去后的痛苦和慌乱,在那些孤立无援的岁月里,勤勉和独立,是她支撑自己和妈妈的唯一选择,而冯斯谣这几年的人生太过顺风顺水,靠着学历和头脑迅速地积累起物质基础,在不一样的赛道上,用更少的辛苦,换来了更多的金钱。
换句话说,赚钱对冯斯谣来说太过轻易,所以她对朱煦为何如此辛苦,却还坚持固守着这样一份工作,哪怕可以理解,却是无法感同身受的。
——自然也导致了这场争执。
“我有手有脚,不要你养。”
“我开玩笑的,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你只是不能理解罢了。”
“我没有不理解你,我觉得我已经够体谅了,但是你的公司体谅过你吗?我只是心疼你,想让你换个轻松点的公司,这么想也是人之常情吧。”
“行业寒冬,资本和市场可没有会体谅谁的说法,这座城市寸土寸金,在这打拼的大部分人都比我辛苦。”
……
起初还是关于“我养你啊”的扯皮,争着争着冯斯谣不知怎的开始跑偏了,说昨天看到她跟一个女的吃晚饭,为什么朱煦拒绝了回家跟她吃晚饭却跑去跟别人约会,朱煦无语片刻还是说是陪客户谈合作不是什么约会,然后冯斯谣来了句:
“两个人,‘单独’谈合作?她还想送你包包,那个女客户一看就对你动机不纯啊。”
朱煦简直是无语了:“你说什么呢,人结婚有孩了,东西我也没收啊。”
不成熟的冯斯谣开始钻牛角尖。
“要是她为了你离婚了呢,结婚有孩跟人对你有意思有冲突吗?我作为你女朋友有点危机感也很正常吧?”
朱煦:“你能不能讲点道理啊,危机感不要太泛滥,我还不能有点正常的社交了么?男的不行、女的也不行,我总不可能和空气谈合作吧,冯斯谣你能不能成熟一点儿啊?”
朱煦觉得这个人道理简直是讲不通,她做的这行本质处于服务业,加个微信给人答疑解惑,或是私下吃个饭,发展关系网谋求长远合作,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而且平心而论,她和这些人的相处都是没有逾越的社交,冯斯谣就像护着猪崽子的猪妈妈一样,看谁接近都要拱一嘴,搞得她真的很难做。
呸呸,不对,她干嘛说自己是猪,冯斯谣才是猪。
冯猪谣继续振振有词:“你可以跟我谈合作啊,我做你的客户。报个价吧朱老师,我要一份包年套餐。”
“……”
绕来绕去,核心意思还是那句“我养你”。
我同你谈A有问题,你却在跟我争B难道不对吗。两个人鸡同鸭讲,好像在争论一件事,关注的层面却截然不同,问题回到原点,朱煦觉得有点无力。
或许复合只是共同生活的第一步,毕竟这么多年的空缺,和性格的改变,不是同居个几个月就能抹平的,还需要相当一段时间的磨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