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不容易才再次遇见池援,当然不可能就这样轻易放弃, 但是也不想增加池援的痛苦。他明白池援的顾虑,于是也没有强求, 顺着池援的意思往下说道:
“也行,不租就不租, 那我看着你吃完了再走……不过, 咱俩交个朋友可还行?我叫迟骋。”
“迟骋?”
池援的眼睛像黑暗里的灯火, 乍亮了一瞬又迅速的暗淡了下来, 眉头轻蹙着恍了一下神,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可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被池先生拒绝了的迟骋果然很守信用,他看着池援喝完了最后一口汤,果然如约离开了。
池援躲在门后从猫眼里目送着迟骋进了电梯,他莫名地松了一口气,这才想起来他吃了一碗这个叫迟骋的男生为他做的面,却忘记了向他道一声“谢谢”。
迟骋一出门,脚步都飘了起来,他甚至没有乘电梯,兴高采烈地一路从十二楼雀跃欢欣地奔了下来。
出了楼门他才迫不得已地有所收敛,尽量克制着自己不自觉就飞到天外的嘴角,稳重得往外走去。
下午,迟骋处理完手上的事情,就兴冲冲地跑到池援住的小区,在超市买了些肉菜水果,驾轻就熟地来到了池援家门口。
屋里没有人,迟骋便靠在门口等着。
不多时,电梯“叮”的一声停在了十二楼,门开了,池援走出电梯间,一眼就看到了等在门口的迟骋。
池援的心突然跃动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慢下了脚步,扶着额头皱起了眉。
“迟骋?你怎么来了?我说过了,我房子不租给你。”
迟骋报以微笑,扬了扬拎在手上的食材,不自觉地就模仿着曾经池援对着他撒娇的样子,语调温软地说道:
“池援,我这会儿过来可不是为了租房子的,我只是想借用一下你的厨房。池先生,我这个小小的请求,你可还能勉为其难地满足一下呢?”
迟骋说完,就冲着池援嘟起了嘴,用可怜巴巴的小眼神儿定定的看着池援,等着他大发善心满足他。
池援一下子后退了一步,露出了极其夸张的嫌弃之色。
迟骋强忍着没笑出声来,他觉得自己还真是领悟到了池援撒娇的真传,这只大傻兔子的反应还真是同他当年如出一辙。
见池援并没有过激的反应,迟骋敛了玩笑的心,一本正经地问道:
“池援,学校食堂的饭菜吃了三年,真的是有些腻味了,我就是想来借你厨房一用,做点家乡的美食过过嘴瘾,你就……行个方便吧?正好你也尝一起尝?”
池援看着迟骋一脸诚恳的模样,回味起中午的那一碗正合他心意的面,心头一软,便答应了他。
迟骋进了屋,也不多说话,进了厨房就埋头干起了活儿。
池援冲了个澡,换了身家居服,从卫生间出来之后,就倚着厨房的门框端着双臂,静静地看着这个白白净净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男生。
这双好看的手稔熟而灵巧地侍弄着这人间烟火,如此赏心悦目,让池援生出了一种想要握住它摸一摸的冲动。
池援被自己猛然间冒出的这个念头吓了一跳,心里一阵慌乱地将这种想法扼杀在了萌芽状态。
他不该对别的男人产生这样的想法啊!
他总是隐隐觉得,自己曾经刻骨铭心般地爱过那么一个人,那个人,让他从苦痛与阴霾之中走了出来,让他愿意为之而成长为更好的自己。
他就像雪原上的光,洁净而耀眼,让他心甘情愿地掬一捧藏在心间,照亮他心间的路。
可是,他却完全想不起一分一毫来。
三年前他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的时候,就只记得车祸发生的那一瞬间了。
自“罗源事件”之后,直至翻车的那一瞬间,此间的记忆就成了模糊一片,仿佛一团笼罩在他心头的灰蒙蒙的雾,终日不散,他根本看不清那片大雾之下,到底隐藏了什么。
就好像在翻车的那一瞬间,他将那些无比重要而珍贵的记忆,一瞬间全都存储进了一个他自认为非常安全的地方。然而,当他醒来之后,他却怎么找不到那个地方了。
他不知道那天他为什么要坐车出去,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往何方。
医生为他反复地做了检查,并没有发现他的大脑有受损的地方。医生判断,这可能是他的大脑在受到震荡的那一瞬间,大脑自动将一些不好的记忆选择性地丢弃了。
他不太认同这个说法,却也提不出反驳的意见。
他丢失了一段很重要的记忆。没有人告诉他,他到底丢失了什么。他想要找回来,却无从找起。
可是,爸爸却告诉他,左不过是“罗源事件”之后别扭而难过的校园生活,想不起来也未必不是好事。忘了就忘了吧,没必要让那些并不美好的记忆困扰着自己。
因为有安全带和气囊的保护,所幸池援只是受了些皮外伤,但那些日子他一试图回想丢失的记忆,就觉得头昏脑涨,还一无所获。
有关于那段时间里的记忆的东西,被池援父母有意识地收了起来,池援想要回忆,也找不到有用的线索。
后来,他干脆不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