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水间里,迟骋撩起裤腿,看了一眼磕到的地方,果然已经青了。他伸手按了按,有些许疼,但他的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仿佛碰青的了地方不是长在他的腿上。
放下裤腿,迟骋掏出手机,翻出一节音频课程,塞上耳机,然后趴在窗台上慢悠悠地开始吃早点。
这时,一个颀长的黑色身影出现在前方视野中。
还是那两条微黑的胳膊,一晃一晃的,系在腰间的上衣随着脚步有节奏的摆动着的,经过司马迁雕像的时候,还跃身一个漂亮的回旋跳,摸了一把司马大佬握在手里的毛笔头,看上去心情美得很。
竟然是他?
竟然是他!
不久前在校门外的人行道上狂飙骑行撞翻了他的交通肇事者,不知道有没有被飞奔过来的警察叔叔批评教育一顿的交通肇事者,就这样明目张胆地走在一中校园里,还是通往行政办公楼的路上。
这个时候,也没听说有新来的老师啊,难道……他是那个传说中的转校生?
迟骋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勾了过去。
那身影时而跨个篮,时而跳跃旋转一下,再穿插几步各种舞步,在那条再无其他人的通往行政楼的小径上,欢脱中透着几分狂野,像只自由过头了的黑色巨兔。
有那么一瞬间,那只黑色巨兔似乎有意地往迟骋趴着的窗户看了一眼,又仿佛那只是目光转环中的一带而过。
开水间位于致理楼的山墙处,除了每一层这个位置,再没有其他的窗户了。
不长的一段路,硬是让黑巨兔走出了T台展演一般的纷繁复杂。
他的嘴里,一定还哼着一段节奏欢快的歌吧,会是什么呢?
迟骋的脑海里不由地冒出了各种猜想,还有那张看上去有些傻的脸,这时候竟清晰地浮现在了迟骋眼前。凭良心说,那张脸,其实真得挺好看,不只是尚可。
他有些惊讶,自己竟然能将这张陌生的脸记得如此清晰。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黑色巨兔,直到他完全消失在了行政楼的门口好半天,他才回过神。耳机里的课程,播放了些什么内容,他完全没听进去。
迟骋对着自己的额头拍了一巴掌,心中默默地对自己爆了句粗口。他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肤浅,竟会对一个陌生人投入这么多遐想和关注。
黑巨兔走进校长办公室的前一刻,已经飞速地穿好了上衣。一进门,先甜甜一笑,然后恭恭敬敬地行礼问了声:
“校长好!”
老校长笑呵呵地起身迎上来,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然后在他肩头轻轻拍了拍,感叹了起来:
“哎呀,真是个好孩子啊!早点吃过了吧?”
黑巨兔面带笑容一边点头一边“嗯”,心中却暗嘲道,是老头眼光差还是太好骗了啊?这个样子在他眼中就是个好孩子了吗?
“吃过了就好!人是铁,饭是钢,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走吧,我带你去你的新班级!这是咱们学校最好的文科班,老师都是精挑细选的骨干力量,学生也都很优秀,班上学习氛围也很浓厚……”
老头还在絮絮叨叨地给黑巨兔介绍这些上次已经介绍过一遍的情况,黑巨兔顺从地跟在旁边,听得很认真的样子。
他并不想破坏这位慈祥的老人家对他良好的第一印象。也不想让这位快要退休的老人家心上多一份负担。
新的学校生活已经开始,他一定要竭尽全力去维持一个良好的局面。至于以后,就看造化吧!毕竟,他能掌控得了自己,却依然没有办法改变得了别人。
经过致理楼的时候,黑巨兔下意识地往山墙的窗户上扫了一眼,除了窗玻璃,他什么也没看到。
之前经过的时候,他分明感觉在某个窗户上有个人影儿似乎正在往外看。也许,是一瞬间的错觉吧……但如果真的有,那之前他的那一波骚操作岂不是被尽收眼底了?
啊……
想到这里,黑巨兔心情有点复杂,感觉自己有些草率了。
吃完早点,迟骋没有再继续趴在窗户上听音频。
虽然刚才影响了他的那个黑巨兔的身影并没有再出现,但他还是不想再待在这里了。有他在这里,来开水间接水的同学们,似乎总有那么些不太自在。
初三那年因为一封情书,迟骋一个人干趴了职专五个刺儿头。就被迫打了一次架,他便成了老城区的神话,在好几所学校被传得神乎其神,从此一架成名,没人敢惹他。
可他又偏偏是个光荣榜上挂着各种照片的冷面学霸,真是让人又喜爱又有点怕怕的存在。
迟骋回到教室,离下早自习没几分钟了。
戴国超又转过头来问道:
“哎,迟小爷,今儿校门上值班的是毛叔?”
迟骋有些奇怪,校门上谁值班是什么神奇的关注点?难道他进校门的时候没看见吗?
“你瞎了?”
“当然没啊!”戴国超嬉皮笑脸地回答道,“我就说嘛,要是刘大爷那个老顽固,你校服都没穿居然能让你好生进来?天王老子都不敢这么嚣张的吧……”
戴国超话间还未落,迟骋猛地站起来就是一句:
“我草!”
他身后的椅子应声而倒。
这句话,换了其他的谁说出来都不奇怪。可是被平常连话都极少跟其他同学说的迟骋毫无包袱地吼出来,还是震惊了不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