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叁天里,司有芸终于算是能体会到睡眠带来的快乐了。可她不免还是有些担心,日后没有针灸治疗,自己还能睡得如此安稳吗。
可谢昶听了却言,若是无大病长时间的针灸对身体有害而无益。
叁日的针灸不过帮助司有芸将作息调整过来罢了,却并不能长期依赖。
“可若是不施针又睡不着怎么办?”
谢昶斟酌几番道:“公主应该往好处想… 但若是还难以入眠,恐怕还要寻别的法子。”有些话谢昶并没说出来。
有些事司有芸不知,他却是知道的。此番上京背后早有一张无形的大网将所有人笼罩起来。而其中,给长宁公主看病不过是将一些人和事连接起来的由头罢了。
至于失眠之症是否能根治,并不在那些人的考虑范围内。
但是谢昶却不属于那些人。从前他是旁观者,尚且可以说事不关己什么都不必理睬。可从他答应进京的那一瞬间起,他的命运便已发生了改变。
他无力改变背后的事,但却想至少能治好司有芸的病症…无论是作为一个医者,还是一个朋友…
“公主其实该多出门走走,也有助于睡眠。不过还是不用太担心了,若是之后公主还是入睡困难,可差人去谢府后的小院来找我。”
就这样,谢昶再叁安抚过司有芸之后暂时离开了公主府。
事实证明,司有芸的担忧并非无的放矢。
谢昶不来施针后,她只又睡了两天安稳觉。到了第叁天夜里,那种熟悉的感觉再度涌入脑海。
司有芸瞪着大眼,有些绝望地望着床幔。她现在就好像那穷人乍富过后,又一夜变穷的感觉。
这种滋味,比之从前习惯了失眠还不好受。
司有芸觉得胸腔中团着一股火,怎么也消不下去。不但烧得胸闷,连带着太阳穴也开始突突跳着疼。院里此刻正是夜阑人静之时,可每当司有芸一闭眼睛,总觉得耳边响着些嘈杂之声。
在床上翻腾了一番之后,除了觉得腰疼得厉害之外再无新的感受。
她翻起身来,趿着鞋就往外走。
这番动静可不小,守夜的侍女听到了赶忙追出来询问。
“去给我寻个梯子来。”
见司有芸脸上少见的带了几分怒气,那侍女不敢多问,赶忙去找梯子。
而带着梯子的司有芸直直向南边的小门疾步走过去。后头跟着的侍从哪见过这阵仗,她们往日里见到长宁公主哪一刻不是慢慢悠悠的?
公主府的小门并无专人看守,听见这半夜司有芸急着要开侧门,那管钥匙的嬷嬷尚在梦中迷瞪着过了半晌才来。
司有芸这下倒是觉查出了府中平日多么属于管理。可此刻显然不是纠结这些事的时候,她拢了拢披着的薄纱,出门行了几步后手指着那相府后的偏院,叫人把梯子架在墙头。
几个侍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说话。
“怎么?本公主的话现在是也不好使了?”司有芸挑眉,语气中有些不耐烦。
那几人忙道不敢,手脚利索的将梯子架好。
司有芸抬头看了看那院墙的高度,提着裙子扶着梯子爬了上去。
丑时初,巷子里只听得见那梯子吱呀作响摇摆的声音。司有芸跨坐在墙头,摆了摆手叫那几人回去。
见那些人缩着脖子都走了,司有芸坐在墙头才感觉出几分凉意,特别是在瞥了一眼墙内的地面之后。心中只道还好谢昶没住在相府里面,相府那高墙可不是她能挑战的高度。
过了片刻之后,司有芸把衣袖往上拢了拢,深吸一口气后转过身闭上眼睛,终于鼓起勇气松了手往下跳去。
却没有想象中的屁股着地,或是脚腕扭伤,接住她的是个带着温暖的怀抱。
谢昶是被墙外那阵吵闹声吵醒的,等他起身来到院中便看到一着白纱的女子跨坐在院墙之上欲往下跳。若不是他目力极好,看到了司有芸的脸,真会以为是自己半夜撞鬼了。谢昶来不及喊司有芸的名字,连忙叁步并作两步跑上前。
还好,总算是接住了。
“公主!这么高的院墙怎就敢直接往下跳?!”
谢昶在司有芸耳边惊呼,惹得她耳朵极痒脸往谢昶的怀里缩了缩。
他俩现在的姿势不太好看,为了接住司有芸,谢昶并未顾及那么多。现在反应过来才发觉,自己一手托着她的臀部,一手抱在她的腿根。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传到手心的热度,宛如刚烧开的药罐子要把他手心灼伤。两人身上的衣料都轻薄得很,司有芸整个身子都牢牢贴在谢昶的怀里。
几息过后,谢昶觉出有些不妥来。却没有直接抛开,而是小心翼翼地将司有芸放下,面上带着几分担忧。
可还没等他开口,面前的人盯着他突然就捂着脸哭了起来。
“谢公子…我…我又睡不着了…呜呜呜呜”
司有芸没觉得这么委屈过,积攒了许久的情绪一瞬间喷发。她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拉着谢昶的衣襟便开始嚎啕大哭。
谢昶本就起得急,那衣襟也只是匆匆随便合上,被司有芸这么一拽近半边胸口都露了出来。他先是拍了拍司有芸的肩膀,见她半晌没缓过劲来,又哭得有些喘不上来气,叹了一口气向前迈了半步虚虚抱住司有芸。手揽过她的后脑勺,让她靠在胸口。
谢昶手落在司有芸的脊背之上,轻柔的给她顺着气。
一下一下,不厌其烦。
“公主已经做得很好了,我不是说了,公主若是睡不着可以随时来找我。”谢昶忽略了当初自己话语中说的‘差人’二字。不过这本就不重要,在他不厌其烦的抚慰下,司有芸总算止了啼哭。
司有芸双手拉着他衣襟,眼中仍噙着些许泪花。
谢昶的眼睛只辉映出她一人的脸庞,司有芸有些控制不住的沉溺其中。
“我今夜,能住在这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