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拐角处,遇见了自己的姑姑。
“雯华,你怎么不在家中养着。”司马姀手里揣着一纸袋的酥糕,惊讶地看着男儿打扮的侄女。
司马锦解释道:“本想出来透透气,不知不觉就来了书坊。”她的嗓音温温淡淡,加上生病的缘故还有些沙哑。
“快回去吧,别再折腾自己的身子,不然你娘又要寝食难安。”司马姀催促了一声,就捧着酥糕离开了,也没想着分侄女吃一块。
司马锦慢步继续前行,脑海里忽然又闪现了拓跋珺的模样。真是个美丽的贵族子弟,虽然看去要比自己年幼一些,但气质非常成熟,且高贵得让人刺目。
娘喊他元公子,原来他就是娘一直提起的热心常客。
第7章 雯华书坊(二)
司马姀快步回到书坊内,脸上表情略微不自然地正经着,把热乎的酥糕递到三娘子的手边,淡道:“正好看到路边在卖,拿着。”
房三娘眼神一软,微微含笑接过,那酥糕袋上的温暖从指尖流泻到心尖。
拓跋珺还在书坊里,就站在方才司马锦的位置,将二人表情微妙的变化尽收眼底。当初被话本子吸引,想知道先生的庐山真面目,于是让人调查了这个雯华书坊。
天下房氏无出清河,经营生意的房三娘,人称房姨,正是清河房氏。清河房氏本是士族大家,但是当年清河崔氏引起的一场国史之狱,主持编纂国史的崔浩这一支脉被夷灭了九族。还连累到和崔氏联姻的其它士族,牵连甚广,其中包括范阳卢氏、太原郭氏、河东柳氏,皆浩之姻亲尽夷其族。
当时可谓动荡整个北朝,清河崔氏差一点就被诛杀光了,那些尚能存留下来汉人士族门阀在北朝的实力受到沉重打击,所以房三娘的这一支房氏也就没落到需要自力更生。
她与身边的这女子是姑嫂关系,女子不知真实姓名,听三娘子常唤她“阿姀”。三娘子的丈夫也没个姓名,只查到是某个士族在南朝没落远亲,从祖辈时就投奔来了北朝。
祖孙前两代人都体弱多病,像三娘子这般风貌韵雅的女子,不知道怎么就看上了那病秧子的丈夫,后来在她怀孕之际丈夫就病死了。
房三娘给亡夫生了个女儿,那孩子也是体弱多病,从来没出现过人前。知情人都可怜这对孤儿寡母,时常给予些帮助,那大姑子阿姀更是为照顾亡弟留下的遗孀跟孩子,挽发不再嫁人。
“滚开,滚开!”忽然有帮邋遢的汉人男子凶神恶煞地出现,拿着木棍驱赶着书坊外的客人。
“你们什么人,光天化日的来闹事。”有个书生恼声质问。
另个书生也指责道:“你们别乱来,衙门就在附近!”
“谁要报官?”一个中年汉子从拐口里过来,高鼻大眼、前额突出,脸部轮廓分明。是个会说汉语的氐族人,嚣张得瞪着他们,戳指道:“尽管去试试,我倒要看谁急着送死,敢得罪纥奚罗大人。”
几个彬彬书生顿时没了声,纥奚部是拓拔氏皇族以下的八大王公贵族之一,而贵族在平城就是比朝廷比官还要嚣张跋扈的存在。
氐族男子见他们还不肯走,盱衡厉色道:“还不快滚,是想留下来挨揍吗!”
挨了打也只会白白挨,书生们又哪里是他们的对手,遂快速离开是非地。
当是谁这么嚣张呢,原来是纥奚部放出来的恶犬。铺内,拓跋珺听到动静后昂首走到柜台前,看了眼外面的人。
房三娘垂着头打开柜台下的屉子,默数着还在使用的前朝铜币。
司马姀不悦地低骂道:“这帮人就是土匪强盗,哪有隔三差五就来收保护费的。”
“算了,破财挡灾。”房三娘看得开,她只希望日子平平安安,赚多赚少够吃用度就好,于是握起一把铜钱准备上交。
司马姀也只能心里不痛快。拓跋珺目色一凛,唇角微张正要劝住房三娘。
“三娘子。”氐族男子笑着进铺,先对视了眼房家姑嫂两,又留意到贵气凌人的少年,从长相来看是鲜卑族的。氐族男子便有自知之明,先不主动得罪拓跋珺。
房三娘客气回应他:“浦大人。”
“呵。”拓跋珺忽发出轻蔑地冷笑,凭一条奴隶狗也敢自居大人?
浦甲面色略黑,继续无视她的存在,只顾与房三娘说话:“哎呀,这整条街上的汉人书铺,唯独三娘子你这生意最好,我怕有眼红的人想来你这闹事,所以特意来巡查一下。但是兄弟们也不能白跑一趟,刚巧在门外帮你赶走几个不识好歹的人。”
“三娘明白,有劳浦大人了。”房三娘客客气气地将手心里的铜币奉上。
蒲甲看到数目合适,大笑道:“三娘子爽快人,哈哈哈哈!以后你这任何事,我蒲甲罩着!”
说罢,伸手就要去接那些铜币……忽然有鞭子啪地一声,狠狠抽到了他的后背。
“唉哟!”他惊得大叫,原地弹跳,隔着厚实的衣物都能清晰体会到火辣辣的疼痛。
外头的跟帮喽啰们见状立马持棍冲进铺里。
蒲甲怒不敢发,咬牙道:“你!你这小子是哪个部族的,可知我等在替纥奚罗大人办事!”
拓跋珺不理会他,看着一旁的房三娘和司马姀提醒了句:“你们躲远点。”话音刚落,她膂力一扭,再度挥起手里的马鞭,今个就要好好教训这头恶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