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阿姨,我是姬水,伊苒肯定跟您和叔叔介绍过我了。”姬水快速打量一眼客厅,空间较大,新中式的装修,沙发墙上挂着一幅镜框山水画,画中山峦起伏,江河浩淼,皴擦渲染并用,设色匀丽清雅,意态栩栩如生,山村野市、流溪飞泉、亭台楼阁无不出以精心,看这画风,定是伊苒的手笔。她把铁画往上提一下,说:“叔叔阿姨,我第一次来,又是过年,也不知道买点什么才好,就从朋友店里拿了一幅铁画,她自己亲手做的,希望你们喜欢。”
“太客气了,”伊父接过铁画,说:“昨天伊苒打电话过来,说是你要来玩几天。她不大喜欢交朋友,从小到大就往家里领过两个人,一个是向尚,另一个就是你。”
伊母补充道:“三个,还有一个小兵。”
“哈哈哈是三个,光想着伊苒的小姐妹,把自家女婿给忘了。快坐快坐,我给你们沏茶。”
胡小兵忙说:“我来我来,爸,您歇着。”
伊父也不跟小辈客气,顺手就把茶叶给了他,又问道:“伊苒,向尚那丫头怎么样了?”
“挺好的,成天开开心心的就等着当妈妈了。”
伊母问:“向尚怀孕快仨月了吧?”
“嗯,马上三个月。她挺厉害的,看人家怀孕都吐的死去活来,她一点反应没有,吃嘛嘛香,老来得子就是不一样!”
“这话说的!人的体质不一样,反应就不一样。你跟她一个单位,平时得嘱咐嘱咐她,没事多溜达溜达,可不能因为好不容易怀了孕就不动弹了,更不能逮啥吃啥,营养到了就行了,也别吃太多。”
“妈,您觉着让我一个没有任何怀孕经验的黄毛丫头去指点一个大龄孕妇该怎么吃喝玩乐合适吗?”
“都三张了还黄毛丫头,不怕闪着舌头呀!反正合适不合适的吧,你们又是同学又是同事还是老乡,互相照顾总是应该的。”说着,伊母打开铁画的包装,一看就喜欢上了,那是幅《童子煮茶图》,做工极细,结构清晰,对比分明,虚实相兼又富于情趣,再仔细看看印章,惊讶道:“戚小沐,这是戚字招牌啊!”
姬水说:“是的,这是戚金贵的孙女戚小沐做的。阿姨,您认识戚老爷子?”
“认识,但不熟,那还是前两年去北京开会的时候,我们文物修复的跟他们非遗传承的一起吃了顿饭,就这么有了一面之缘。那老爷子仙风道骨的,想忽略他也不容易呐!她孙女如今继承了他的手艺,也总算后继有人了,挺好。”
“是啊,不少传统工艺因为没有继承人只好默默消失,能继承下来的,都挺不容易的。”姬水坐到沙发上,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伊父伊母一番,两人都是奔六的人了,只看模样却分毫辨不清他们的年龄,他们保养的都不错,伊母很知性,她戴着一副金边近视镜,模样端庄大方,头发盘着,身材略微有些发福,举止谈吐皆是温和。伊父浓眉大眼,气质儒雅,说起话来慢条斯理,笑起来却十分爽朗。伊苒的眼睛和耳朵像父亲,鼻子和嘴像母亲,性格又像父亲又像母亲,这样的一家三口放出去是极易惹人羡慕的,姬水由衷叹了一句“家和心常惬,人睦品自高”。
伊母问姬水:“是第一次来我们这儿吗?”
姬水说:“不是,小时候,大概六七岁那会儿来过一次,之后就没有了。”
伊父说:“你六七岁,就该是二十多年前了,那个时候我们这儿还是'家家溪水绕户转,户户垂柳赛江南'呢,现在不行了,也拆也毁的,没有以前的老味道啦。”
姬水说:“各地情形其实都差不多,商业街基本都是高楼大厦,小吃街也几乎都是一个模样,发展太快了,难免会丢失一些什么,不过总会有人拾起来,写入书本也好,放到博物馆也罢,总不会真的丢弃。”
“确实这样,”伊母削着苹果说:“我在博物馆干了一辈子,对这块儿体会最深了,但凡是好的东西,它兜兜转转总会以不同的方式再走回来,说玄妙点,也就是个轮回。”
“你再往下说又得给我们上历史课了。”伊父脸朝着姬水,指指伊母,说:“你这阿姨有职业病,他们这群在博物馆干工作的,总比历史老师更爱讲历史,不过他们讲的历史肯定比你们历史老师讲的有趣。得嘞!你们先吃点水果嗑点瓜子拉拉家常,厨房里炖着肉呢,我先过去看看。”
胡小兵说:“爸,我帮你。”
“行,我再炒俩菜,你给我打下手。”
伊母说:“老伊,你先把那条鱼拾掇干净,等你炖完肉我就过去做红烧鱼。”
“好嘞!”
姬水问伊苒:“你不用过去帮忙吗?”
“不用,”伊苒搂住伊母的脖子说:“老爸老妈从来舍不得让我做饭,对吧妈?”
“没个正形,不怕让人家笑话!”伊母捏捏伊苒的胳膊,说:“你现在难得回来一次,我跟你爸巴结你还来不及呢,又哪里敢让你做饭?”
伊苒说:“那我以后多回家几次,争取让你一看见我就烦,这样你就不用巴结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