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走回桌前,把那份他胡编乱造的口供记录抓了回去,不耐烦地说:“现在告诉你为什么活人都要说‘人命关天’,要不是所有人都在说人命关天,我现在就能把你扔出去让那几个家长把你给活劈了。”
他指了指门口,“告诉你个显得有点出息的办法,给我对等会儿进来给你做笔录的女孩儿客气点,人家小姑娘刚结婚生活幸福美满,捏着鼻子来处理你这摊破事,冤有头债有主,别逮着人就咬。”
他走到门口,那男孩突然开口道:“那……那些人死了几个?”
“嗯?”闻海转过头,“当场死了一个,重伤没救活一个,现在还有一个在抢救,现在我办公室里坐了十几个家长要撕了你,等会儿去看守所的路上自求多福吧。”
“警官。”男孩顿了下,嘴角讥诮的弧度骤然坍塌,有些发抖地问:“您……想过您会怎么死吗?”
“真正想死的人想的只是死而已,怎么死,有什么关系。”闻海无所谓地说,“你有时间去考虑怎么死,不如好好想想你到底活成现在这样。”
安抚完十几个受害者的家长,月亮又快升到了正中央,闻海疲倦不堪地收拾好一地烂摊子,和几个要值夜班的同志打了声招呼,打了个哈欠走出了市局大门,看见路边停着辆银灰色的SUV。
他之前那辆越野车也开了有十年多,今年年初拐盘山路压着一地冰渣颠簸着进了个小山村,出来后底盘就开始出问题,修好了底盘空调系统又只会冒冷风,汽修厂那边原装配件还没到货,发动机又吭哧吭哧犯了“哮喘”,干脆就把车扔二手市场卖了个不高不低的价钱,两人买了辆更偏商务车型的SUV——是的,收入甩了闻海五条街的柏云旗同志这次也出了钱,而且市局终于把刑侦队那几辆普桑换成了小吉普,所以这辆新车上班时间几乎都是柏云旗在开。
放下手里的企划书,柏云旗揉揉眼睛,问道:“刚刚门口出来那么多人,出什么事了?”
闻海坐在副驾驶长出了一口气,“有个小孩组织了一群熊孩子要集体自杀……明天看新闻吧,等报道出来又是一堆善后的杂事。”
柏云旗凑过去亲了下他的唇角,“您吃饭了吗?”
闻海叹气:“吃你能顶饿吗?”
“……这个功能我还有待开发。”柏云旗坐回去系好安全带,“车后座塑料袋里有三明治,您饿了先垫垫吧。”
闻海转身去捞塑料袋,正好柏云旗放在两人中间车载置物架上的手机“嗡”的一震,一条短信的预读内容毫无防备地落进了他眼里:
“您收到柏董给您的东西了吗?”
没听见振动的柏云旗正专心致志地数着红灯的秒数,他有这个莫名其妙的嗜好,总是记着一路上遇到的红绿灯的倒数秒数,和从一个红绿灯到下个红绿灯之间不同车速所需要的时间,闻海一度怀疑这人是准备在脑子里建个模型,以此减少后半生在等红灯上浪费生命的时间,
余光瞥见了柏云旗公文包里露出的文件袋的一角,闻海若无其事地嚼着三明治,问:“最近工作上没什么麻烦吧?”
“是有点麻烦,但不是工作上的。”柏云旗扬了下眉,卖乖似的偏头看着闻海,“我要是自己处理不好了,您能帮我去把人揍了吗?”
闻海把三明治的包装纸揉成一团捏在手里,没答话,只是点了下头。
作者有话要说:
请假到这周六(周六晚上还是晚上七点更新),十分抱歉,但真的没办法了。
第97章 借刀
一阵强烈的眩晕后, 柏云旗意识到自己差不多可以下班了。
全天十几个小时高强度快节奏的负荷工作量压下来,他此时此刻累得以后完全不会去计较闻海数次直接睡在门口地毯上的行为了——人极度繁忙时往往是不会感觉累的,一旦开始劳累, 那就意味着人的主观意识上认为自己要忙完了。
他把最后一份报表点了“保存”之后,紧绷的精神状况骤然就垮了,从肩周到颈椎的肌肉骨架都发出濒死的惨叫。身旁隔间一个踩着十厘米高跟鞋健步如飞的女同事正在偷偷换脚跟上的创可贴,旧的撕下来扔进垃圾桶,沾着斑斑的血迹。
桌子上散着一大堆财经报刊还有财务报表,柏云旗挑了几份塞进公文包准备回去再加班,在正式猝死在逼仄的小隔间前, 打卡下了班。
这是片新开发正在逐步发展建设的金融中心, 附近没什么住宅区, 像天刚擦黑的这种时候该下班的早就回家躺尸或者去夜店放荡,该加班的都还对着邮件、PPT或者报表等一系列“大部分客户都不会认真看”的东西耗尽心血,两栋摩天大楼中间夹着一条莫名狭窄的四车道, 在流光溢彩的亮化工程的衬托下显得近乎荒谬的荒凉。
天空飘着细密的秋雨, 不冷, 反而有温润的惬意, 至少能让柏云旗坦然接受自己头昏脑涨的把伞忘在了办公室, 需要淋着去地铁站的事实。
刚走出雨棚外, 头发还没淋湿时,从早上开始就响得没完没了的手机又开始在他大衣口袋震动,柏云旗拨弄了一下头发,不耐烦地看了眼,却发现屏幕漆黑, 微微扬了下眉毛, 拿出另一个手机, 眼里多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