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话,他再次起身,从另一处暗格中取出一枚符印,交给了公孙月。
公孙月伸手接过,翻看了一下,符印呈铜黄色,颜色略黯淡,显然已经放置许久。令牌上刻着一个古篆的令字,边沿饰以海波纹,而令牌表面则装饰着一种奇怪的纹路。
看了几眼,她总觉得这种纹路有些眼熟,却总是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
“爹爹,这纹路是什么?”公孙月看向自家亲爹,不懂就问。
公孙月看了一眼,说:“这是龟壳上的纹路。”
公孙月瞬间有点懵,仔细一看,还真是。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灯下黑吧……越常见的,反而越想不起来。
眼见着公孙月这副傻乎乎的表情,公孙绍不由笑开,说:“这个符印能调动那些暗探,不过你需要小心。这些年过去,变故不少,能放心用的怕是没有几个。更多的,还得靠你。”
“好的,我知道了。”公孙月收起符印,没有推拒。
她可是知道的,自家亲爹早已经培植了另一队暗探,这些对他而言,只能算得上是意外之喜而已。
“爹爹——”公孙月轻唤,有些纠结。
“如意是觉得你三叔有些不对劲?”公孙绍直接点明。
公孙月点头,表示正是如此,说:“三叔虽然有些急功近利,可他不傻,自然明白,没有您的支持,公孙苒就算嫁进了郭家,也不会受到重视。可他却还是这般坚持,这——”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他应该不会做的才是,既然做了,那就说明……
“他另有倚仗,而且还是能让郭盛对他另眼相看的倚仗。”公孙月都能想出来的事情,公孙卫自然也不会错过。
“可他这些年一事无成,能有什么倚仗?”公孙月疑惑。
“那就说明,这倚仗,来自他处。”他熟悉的,了解的地方。
“他这些年一直呆在家里——”公孙月顺口接道,话一出口,父女两人四目相对,立时恍然。
“这么说是和咱们家有关?爹爹,我们家不会是有什么宝藏之类的吧。”公孙月戏言。
公孙绍摇头,说:“什么宝藏,你还不如猜测公孙卫知道了咱们家烧制琉璃的法子。”
“万一呢。”公孙月随口说,又说:“爹爹您还是注意些吧。”
“我知道。”公孙绍也没有拒绝,直接应了下来。
父女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眼见着夜色已深,她便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公孙绍洗漱完毕,回到寝室,跟着叫出了身边的暗卫,做出了一番布置。
事实证明,这番布置没有白费,几乎只是当天夜里,专门烧制琉璃的庄园中,就被抓到了好几个意图往外传递消息的人。
公孙绍让人想办法撬开那些人的嘴,边加紧了布置。
公孙绍觉得自己还是小看了自家那位父亲的手段,那些人,可都是公孙家的老人了。
想当然的,这些人他那个三弟可使唤不动,更不用说拉拢。能让他们听话的,自然是旧主的吩咐。
事情进行的如此顺利,按理说,公孙绍该高兴才是,可不知为何,他心中总有些微妙的不适。
总觉得,他似乎忽视了什么。
到底,是什么呢?
自从那日事发,不知不觉,又过去了两日。
三月中旬,天气日渐和暖,总是冷潮的风也带上了一丝暖意。
码头上忽然热闹起来,几艘远道归来的海船进港了。随之而来的,就是一群人热闹恭敬的打招呼声。
公孙月的大哥,公孙家嫡长子公孙弘回来了。
与公孙弘一起到的,还有一位不速之客,常州范家的嫡长子,范承。
公孙月高高兴兴去门口迎接自家大哥的时候,就和这个范承撞了个正着。
这是一个肤色苍白,略有些病弱之气的男人,同时,也是一个长得很好看的男人。
细眉长眼,唇色略白,总显得有些没精神。可他那一双眼,生得却实在是好,目似点漆,像是燃着两把生生不息的火,灼热且坚定。
公孙月目光一扫,不由惊艳。
公孙弘略略介绍了一番,等两个人见过礼,立即接过了话,开始有一句没一句的边聊边往正院走去。
范承目光淡淡一扫,略笑了笑。
公孙弘刚刚回来,自然要先洗漱收拾一番自己,然后去拜见长辈。因此,公孙月也就没有多留,聊了几句后,便就走了。
她急匆匆的过来,也只是因为许久不见,有些想念大哥而已。
等回到宝祥院,公孙月才闲下心思索,这位范家的嫡长子,到底是为何前来漳州,还是跟着她大哥一起来的呢?
这样琢磨好一会儿,她忽的一滞,不好!
她刚刚去找自家大哥,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和他说说郭阳的事,可一是高兴,二是遇到了范承,她竟然就这样把这个事给忘了。
暗道一声糟糕,自家大哥不会去把郭阳打个半死吧?
心里想着,公孙月忙不迭的又起身,往关着郭阳的那个院子疾步而去。
她大哥性格沉稳,甚至还有些严肃,不像二哥那样恣意洒脱,可他们疼爱自己的心却是一样的。若是陡然得知此事,他肯定会去把人打一顿的。
公孙月可没忘记,她当年被另一个世家女说她克母,把她气哭了后,她两个哥哥是怎么帮她报仇的。
都这些年了,那几个家族的人都不敢往她面前凑。
另一边,安置好范承,刚回院中洗漱的公孙弘皱紧了眉。
“你说有人看到郭阳和四娘一起,被父亲押去了思明院?”他容貌端正,生了一副仪表堂堂的模样。不像公孙绍,更不像母亲,据人说,反倒更像他那位祖父。这会儿一皱眉,便就威严自生,让人心中一紧,不由的揣揣不安起来。
第17章
“然后呢?”握紧了拳头,公孙弘压住自己翻滚的情绪,继续问。
“家主找去了三老爷和左将军,之后郭家郎君被家主留下做客,四姑娘则被禁足了。”仆役不敢隐瞒,一一说来。
事关主家私事,他其实不怎么敢说,可若是他不说,之后让自家郎君从别人口中得知,他定是要受罚的。说不定,还会被自家郎君赶走。
须知,为奴为婢,最忌欺瞒和不忠。
听到这里,公孙弘倏地起身,大步往外走去。
“郭阳被关在那个院里?”他冷声询问。
“在秋风院。”仆役立即回答。
公孙弘便就不说话了,直接往秋风院走去。
另一边,范承洗漱过后,便开始等待公孙弘带他去拜见府中的主人。谁知,好一会儿了,人都没过来。
暗自推算了一下时间,以及刚进城时收到的消息,他眼中幽光一闪。
郭家,郭阳,啧。
家中的谋士曾经估算过,按照公孙家这些年所敛的财富,轻而易举就可以供给定乱军全军上下所有将士。让他们毫无顾忌的出军攻打各处。这一点,曾经让他们有多忌惮,那现在他们就有多高兴。
经此一遭,公孙家已经断了和郭家联姻修好的可能。
范承不求公孙家能倒向他们家,继续保持中立就好。
紧赶慢赶,公孙月总算在路口拦住了公孙弘。
“大哥,”她笑的乖巧,上前拽住公孙弘的袖口,说:“您回来后不去给爹爹请安,跑这里来干嘛啊。”
“如意,你来做什么,快回去。”公孙弘避而不答,皱眉说。
他准备收拾郭阳是真,却没想过要让公孙月掺和。他的妹妹,只需要开开心心的就好,自会有人把她想要的喜欢的捧到她面前。像郭阳这种背信弃义的东西,更不必出现在她眼前,免得污了她的眼。
公孙月才不理他板着脸吓人,拽着他就往他原来的院中走去,边压低了声音念叨说:“你就别想了,就算要动手,也得等郭阳回了豫州。我们这会儿正要避嫌,可不能让他在漳州地界上出了事。”
听着她娇娇的声音,公孙弘的眉渐渐散开,眼中若有所思,隐约猜到这件事怕是还有他不知道的内幕。不过这且不急,他便就又压下。而后看着公孙月迟疑的说:“你不伤心?”
公孙月噘着嘴不满的瞪了他一眼,说:“我干嘛要伤心。”
公孙弘仔细打量了几下,忽然笑开,说:“你不伤心就好,照我说这婚事本来就——”不该有,要不是他祖父偏心,何至于给如意找了这样一个人。
“大哥!”公孙月拧了他一下,打断他的话。
他未尽之意彼此都心知肚明,可这话是万万不能说出来的,非议长辈,是为不孝。她祖父那样的人,不知道她大哥为之坏了名声。
公孙弘被掐的脸颊一抽,立即闭上了嘴。
公孙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忙收回手,一眼接一眼的觑着她刚刚掐过的地方,说:“大哥对不起,没事吧?”
她自幼习武,手劲也大,平时还好,可心绪起伏时难免会失去控制,导致下手没轻没重的。
公孙弘脸上表情恢复正常,说:“没事,”
虽然没看,可依着他的感觉,一会儿肯定要青紫的。不过这有什么办法呢,自家的妹妹,只好哄着了。
公孙月有些讪讪和后悔,心中决定一会儿回去找找伤药给自家大哥送去。
“对了大哥,那个范承怎么来了?”她即是好奇,又为了转移话题,便就轻声问道。
说起这个,公孙弘眼中不悦一闪,之前他还不懂,可知道了如意和郭阳的事后他哪里还会不明白。
思及之前在海船上时,范承的有意示好,他心上不由飘起阴霾。
他没记错的话,范承至今未有正妻。
“碰巧遇到。”公孙弘一句带过,紧跟着问:“郭阳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那样了,他和公孙冉花前月下,被父亲逮了个正着。”公孙月一副无辜的样子说。
公孙弘眼中笑意一闪,看了她一眼,这话,也就骗骗那些外人。
看来,他家的小如意对那个郭阳是真的一点儿好感都没有啊。
不过,公孙弘也不准备拆穿,又问:“然后呢?”
“郭阳被扣下,公孙冉被禁足,父亲发难要退婚,左渊已经传信给了郭家家主。”公孙月三言两语概括完。
说到左渊,她又想起了那晚左渊说的话,立即又噘起了小嘴,啊她还是好生气,只是想想就好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