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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欢欢,”少年低垂着眉眼,语气平静得辨不出喜怒,“你为什么总是想跟我作对呢,其实只要你求一求我,我怎么会不放他们离开。”
    许眠欢不露痕迹地后退一步,她定定神,调整呼吸压住所有澎湃的心绪说道:“是吗,那你现在放我们走。”
    宋溺言抬起眉骨,唇角不紧不慢地一弯,瞳仁里的笑意假惺惺:
    “现在已经晚了,不过欢欢,你还有一个机会,”他的指尖凝在自己的心脏处,另一只手同时抽出刀来递给许眠欢,声线里颤着变态的兴奋,“捅进去,你们就可以走了。”
    许眠欢背后的叶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惊骇地瞪直眼,  下意识望向面前的女孩,许眠欢的背影却一动不动,就在叶皎疑心她没有听见的当头,许眠欢骤然出声,一字比一字重,像是压抑已久的情绪终于失控:
    “宋溺言,你自己想死就去死,别拖我下水。”
    宋溺言睨着她愤恨的眸,开口就是一贯的高高在上,字句里明晃晃的讽刺扎进许眠欢的心脏:“你不是恨我吗?许眠欢,你不是要做英雄吗,你永远都是这样软弱,怎么敢幻想……”
    他的话没能继续说下去。
    许眠观后来始终想不通自己那时鲁莽的源头,也许是刹那的激怒,也许是恨意积压太久终于爆发,她只记得自己将刀捅进他胸膛时手指哆嗦的程度几乎可以用“抽搐”来形容,她只记得少年纯白衣襟漫开猩色血痕的可怖景状,她只记得自己惶惶抬眼时,少年桃花眼底的清浅笑意。
    就是这晕笑痕,激得她脑海一白,激得她指下发紧,握着柄继续朝里推,许眠欢在这时似乎听到了宋溺言吃疼的一记闷哼,也许没有,她记不大清,这是许眠欢十八年人生里最恶毒的一个瞬间,她这时惟一的念头就是继续。
    宋溺言却及时攥紧她的手腕,他垂着眼皮,明明痛到指节都在痉挛,眼睛里却只有痴迷的愉色,语气温和得让人不可思议:“够了,欢欢,再往深送你可要坐牢了。”
    这句话像是惊醒了许眠欢,她浑身一震,猛地松开紧握刀柄的手指,目光呆滞地落在自己汗黏的手心上,唇瓣的颜色都被惊成失血般的苍白。
    宋溺言皱着眉拔出胸口的匕首,鲜艳的血沿着垂落的刀尖缓缓下坠,本该无声,一滴滴却响似炸雷。
    这是许眠欢第一次把刀捅进他的身体里,她背叛了奶奶,她一定让奶奶失望了,她居然让宋溺言这种人渣毁了她一直坚守的处事信条。
    “宋溺言,”她崩溃地捂住眼,声声颤栗,“你为什么一定要把我拽下去。”
    少年却只是笑,他生得白,所以当手心捂上伤口时,那晕开的血色淹没过白皙的指,在悚怖之外竟也有几分浓稠的绮丽。
    宋溺言艰难地抬起手,整张手掌都是淋漓的猩红,就像书房里许眠欢那张被涂满鲜血的照片,宋溺言血淋淋的掌心按上许眠欢的眉眼,这一次不再只是照片,他真真切切用自己的血腥污女孩素净的五官。
    这诡异的一幕装在宋溺言渐渐溃散的瞳孔里,他心满意足地勾起唇,哑着声断断续续地说:“我好开心,欢欢,你脸上全都是我的血,你脸上只有我的血。”
    叶皎注意到许眠欢的肩膀颤得越发猛烈起来,她用力调整一下呼吸,先给后面的人递去一个眼色,随即当机立断抓着许眠欢的手腕朝外逃去。
    别墅的门果然大开着,叶皎不敢回头看身后的情况,她拉着许眠欢一路没命般地冲,直到跑出大门才停住脚步,在原地重重喘了几口气后,别过头问许眠欢:“你怎么样?”
    许眠欢仍在发抖,每一颗字眼都在颤:“他该不会……”
    “应该不会,我看他那副样子,你也没有捅得特别深,”叶皎想了想,复又搬出赵先生那天的话术安慰道,“就算真出事也没关系的,这个世界是没有死亡的。”
    许眠欢整个人被困在浑浑噩噩的状态里,她没有听清楚叶皎的话,叶皎注意到她的失常,叹息一声不再说话,开始专注于翘首以盼大部队的到来。
    她没有等太久时间,大门处很快就传来拖沓的脚步声,叶皎迎上去时猛然发现人数明显少了一半,她眼皮直跳,连忙问:“怎么回事?”
    有人咬着牙回答她:“我们没能成功对宋溺言下手,没跟着出来的都是反水了。”
    这是叶皎没有想到的发展,她愤愤地低骂一声,又很快振作起精神说道:“不过怎么说我们还是逃出来了,先别管那群软蛋,我们赶紧去报警把他们一网打尽。”
    许眠欢却在这时突然出声,她强行在眼底撑开一片清明,吃力地一字一句提醒说:“宋溺言全面接管了宋氏,报警没用的。”
    “那怎么办?”
    许眠欢茫然地抿住唇角,反问着:“你觉得宋溺言是什么意思?”
    叶皎皱紧眉头,语气不是很好:“我管他是什么意思,你自己的意思不应该才是最重要的吗?”
    她自己的意思吗?
    她想要什么呢?她想要骑着马追逐日落,想要在穿着白裙子在广垠的草原上奔跑,她想要嫁给黄昏的太阳和机翼的风,她想要嫁给自由——可她一生都望不见自由。
    许眠欢痛苦地闭上眼,脖颈上的紫蔷薇项链似乎一瞬收紧,勒得她几近休克,就在喉管被缠破的前一秒她醒过神来,这才发现原来梗塞的窒息只是幻觉。
    女孩低着头,语气机械得听不出任何真实的情绪:“我必须回去。”
    叶皎这时候的情绪只剩下恼火了。
    她觉得许眠欢不识好歹,明明最好的选择就是离开,叶皎不明白许眠欢在执拗什么,于是她冷笑一声,讥诮说:“那我只能尊重祝福呗,你可一定要跟他百年好合。”
    讽刺完就头也不回地率先地下了山,并在心底暗暗决定这一辈子都不要再与宋溺言和许眠欢有交集。
    可她再次遇见了赵先生。
    在短短几句寒暄过后,赵先生开门见山就是一句:“叶小姐,你如果有心改变这个世界的走向,请务必去救许眠欢。”
    “啊?”叶皎烦躁地摊开手,不善地反问,“我怎么救?她铁了心要跟宋溺言死绑在一起,我还有什么救她的必要吗?”
    赵先生心平气和地摇头:“你当然不可能劝动一个心中仍有牵挂的人,叶小姐,有些筹码是可以威胁一辈子的。”
    叶皎听懂了赵先生的言外之意,她咬住唇,眼底浮出几分犹豫,赵先生注意到她的纠结,叹出一口气来:
    “你是现在这条时间线里惟一一个知道所有的人,叶小姐,只有你能够改变一切。”
    叶皎却抓住他话里的漏洞,警觉地问:“之前我碰见的那个坠楼男人呢?”
    赵先生眸色稍闪,忽然压低嗓音:
    “他已经成功脱离这条时间线,”赵先生一顿,最后四个字的语气陡然加重,“他重来了。”
    叶皎面色一凛,心脏开始怦怦急跳:“还可以一切重来?怎么重来?”
    赵先生却又再次摆出之前那副高深莫测的腔调:“当局面不可挽救到必须一切重来的地步,你自会明白该如何做,我届时也会出现,叶小姐,如果真到那一步,请一定要战胜并效仿自己的恐惧。”
    说完就对叶皎作了一揖,转身欲走时却被叶皎一把拽住:“你说要我去救许眠欢,我该怎么去救她!”
    赵先生莞尔,笑得不可捉摸:“合理性是剧情惟一的束缚,叶小姐,你不要做任何计划,用最没有道理的方式直接闯进去,只要‘合理’被破坏,你也便能不合理地把她带出来。”
    叶皎瞪大了眼。
    赵先生的身影一点点消失在夜色里,叶皎垂下眸,失神地注视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心。
    如果可以重来的话……
    是不是意味着她和妈妈有不被父亲抛弃的可能,是不是意味着她也能够得到一个幸福美满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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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的话:大概下章就完结啦,最晚也会在下下章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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