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就在月辉扬起的手臂准备劈落之时,一个沉着清冽,却又蕴含了莫大威严的女声自校场之外响起:
住手!
魔卫们擒着长枪的手猛地一顿,旋即未有迟疑,尽都果断地将其收回,铛的一声立于脚边,站得笔直端正。
月辉脸色一黑,另外两名前来支援的魔帅也愣了愣,旋即不约而同地朝声音传来之所看去。
机括之声咔咔作响,轮椅由远及近,在那木质的轮椅之上,着了一袭素白衣衫的女子神情沉静,五官精致柔和,她长发未束,任由其被风吹起,丝丝缕缕,纷纷扬扬。
她的衣摆处有两瓣叶形刺绣,素雅而恬淡,纵然独身前来,又坐于轮椅之上,在场却无一人敢反驳她的话语。
殿、殿下!方才
月辉率先打破寂静,想将先前发生之事详细禀报。他脸色煞白,受创的五脏依旧疼痛不止,对那引起巨大骚动,击杀了千机魔族两位魔将,还将他重创的神秘之人,他可谓恨之入骨!
但不等他继续说下去,被他称作殿下的女子却轻描淡写地扬了扬手,止了他的话头,旋即操控着轮椅,径直从他身旁行过,朝那黑色剑阵所在之地缓缓靠近。
殿下别过去!危险!
月辉惊呼之声还未落下,剑阵中便蹿出一道漆黑的身影,快若闪电,瞬息之间已至白衣女子身前,银亮的剑刃夹裹着沉沉的死气,不偏不倚地刺向白衣女子的喉咙。
若这一剑刺中,她绝无幸免的可能。
凉锦。
白衣女子面不改色,目光中甚至带着一抹无法言说的悲悯和怜惜,轻轻唤着眼前之人的名字,对即将夺走她性命的死亡之剑视而不见。
她认得这柄染了魔血的剑,也识得那痴癫疯狂的人。
她不知道,究竟是怎样疼痛的经历,才会让那原本自信开朗,随性洒脱的人变成如今这番模样,那双猩红的眸子里毁天灭地的仇恨所掩盖的,是刻骨铭心的痛楚和无边无际的绝望。
眼前之人此时的样子,与数十年前,家破人亡的她,何其相像。
锋锐地剑尖停在她的喉头,剑气划破了她细腻光滑的肌肤,殷红的,属于人类的鲜血顺着那一条纤细的伤口流淌下来。
凉锦。
她又一次开口,抬起手来,朝那被黑袍包裹之人招了招手。
三十年前,是凉锦给了她救赎,让她重新找回了活着的意义,明白了人的一生,不可能只有仇恨和报复,所以今天,看到同样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凉锦,她也毫无保留地朝她伸出援手。
在这暗无天日的九幽,唯有和凉锦之间有血缘的纽带维系着亲情的她,才可能拯救凉锦。
暗刻着荆棘的长剑开始颤抖,加深了她喉头的伤口,但她始终神情无波,怜悯又悲伤地看着凉锦。
长剑跌落,厚重的兜帽被风掀开,露出兜帽之下,一张涕泪横流的脸孔。
堂姐
凉锦苍白的嘴唇不住颤抖,嗫嚅着轻声唤道。她又向前走了两步,环绕于身的黑气缓缓消散,眼前的景象渐渐变得模糊起来,就好像身体中的力量被抽空了一样,连保持站立的力气也没有了。
当最后一缕剑气凭空消失,凉锦因持续透支力量而陷入昏迷,跌落在白衣女子怀里,她眼角的泪痕依旧清晰,让白衣女子眉头紧蹙,许久之后,才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殿下
月辉以及另外两名魔帅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匪夷所思的景象,心中震惊的同时,也抑制不住满心钦佩。
不愧是千机魔王最为重视的王位继承人,也唯有她,才能兵不血刃地解决如此棘手的状况。但不等月辉询问如何善后,便听那白衣女子冷漠又威严的声音响起:
千机一族参加天魔大典的最后一个名额已经定了,不用再另行选拔。
说完,她将凉锦打横抱起,缓缓离开了校场,徒留月辉等一众魔帅魔卫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你要让这来历不明之人参加天魔大典?
千机王宫,魔王殿内,首座之人双手交握托着下颌,面容冷肃地询问。
今日王城上空出现的奇异天象早在一个时辰之内就传遍了千机王城,好在他及时下了禁令,才没让消息继续扩散开。
而此刻,那备受他重视的义女,千机王族未来的继承人,却对他说,要将参加天魔大典的最后一个名额,拿给这个引起千机王城动荡的女子身上。
即便殿内气氛凝重地让人呼吸困难,但那坐在轮椅上的白衣女子却始终面色平静,神情无波,那淡然的黑色眸子里,蕴藏了深邃无尽的谋略和才智。
她以一个人类的身份,在短短二十年的时间里,不仅在千机王城站稳了脚跟,还让所有的千机族人都认同了她的身份,甚至信服她的能力,由不屑变作尊崇,自有她的手段与魄力。
听闻千机魔王问询,她抿唇一笑,处变不惊地说道:
父王此言差矣,凌云剑阁既为我千机一族至宝,又岂是随便哪个宵小都可以驱使的?今日校场中发生之事,想必父王早已详细知晓,便不用儿臣赘述,以当时的情况来看,凌云剑阁显然已经认主。
王座之上的男人稍稍眯了眯眼,将那眼中凌厉的神光收敛起来,饶有兴致地听座下之人继续讲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