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头有些轻微的热,他爬上阁楼找药箱,测了体温38.2,不太高。他抱起季苏缅,往他嘴里塞了颗药,“起来喝水,把药吞了。”
季苏缅很听话地吃了药,缩在他怀里,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句:“爸爸……我冷。”
爸……爸……仲磊失笑,捡来养了一年多果然养成了儿子。他伸脚去捞被子,拽过来给他盖上,依旧坐在他背后。
季苏缅侧过身,像一只猫一样缩成一团,还是叫爸爸,“头疼。”
“嗯,刚吃药,一会儿就好了,再等等。”
季苏缅没再说话,片刻之后又说:“爸爸……热。”
仲磊摸上他的额头,果然出了汗,把他的手臂从被子里放出来:“这样,好点了么?”
“爸爸,我好累……活着,怎么这么辛苦……”
仲磊不由得抱紧了他,低头耳语:“我知道你累了,你很辛苦,很努力地生活。”
没听到季苏缅有什么回应,他继续说:“也许疲惫感就是这样,你旁观着一个长得很像你的人,在一个没有窗也没有门的密闭空间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你想表达,但只能画抽象的画,没有人能懂,你也不能告诉他,我能明白,他说不出来,也走不出来。”
这话不知道是在描述谁的感受,季苏缅没有在和他对话,他意识不清晰,只是自顾自地呓语:“是不是……像妈妈一样就什么都不用管了。”
“不行!季苏缅,你不许这么说!不能这样想!你醒醒,别睡了。”
依旧是没有醒,他脸色苍白,眉头拧在一起舒展不开,喊着冷又往仲磊怀里缩了缩,抓着他的衣服不放。
“爸爸,我想你……”
“……等你好了,就带你去见他。”
第16章 杏园13
这一晚,仲磊没去楼上,他在季苏缅身边坐下,以便照顾这个一直不退烧一直叫爸爸的孩子,并且从心底里涌出一股莫名的父爱。他看了看时间,距离上次吃药已经过去了四个小时,烧不仅没退,体温还越来越高,还开始了吭吭吭地咳嗽,怎么叫都不醒,他又给季苏缅喂了一颗药,拎起他扛在肩上出了门。
季苏缅在恍惚中感觉到一块大石头压在身上,动弹不得,全身无力还很想吐,整个胸腔都像是被点燃了一般,但想咳又咳不出来,他拼命挣扎想要摆脱这块石头,费尽了力气,终于醒了。
头朝下的感受让发烧更加痛苦,他抓了抓仲磊的衣服:“磊哥磊哥,放我……下来。”
仲磊把他放下的瞬间,一通急促的咳嗽声,似乎把杏园一村的夜色都撕开了一条缝。
仲磊轻轻拍着他的背,听到他缓过一口气,悠悠地说:“磊哥,扛得太难受了,我感觉,五脏六腑都要从嘴里,吐出来了。”
他没忍住笑出声,走到他前面,蹲下,拉着他的手让他伏在自己背上:“背着走总行了吧。”
去停车场的这段路,仲磊走得不快,季苏缅能醒,甭管是怎么弄醒的吧,说明还不算很严重,到了医院也许挂瓶水就能好。他给副驾座椅调了一个既能躺着又能被安全带固定的角度,把他安置好,一路开到六附院。
仲磊作为一个未婚未育的单身男性,居然解锁了带孩子看病的技能,驾轻就熟地挂号、缴费、抽血、拍片,一系列操作下来,季苏缅被诊断为急性肺炎,需要在急诊观察病房住一晚。他犹豫了一阵,决定送来六附院的时候,他就想好了先联系赵芯瑜,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是自己一个人经手了这个过程,他并不是不想给人添麻烦,而是……稍微有些自私,只能说人性的完美和人的不完美是必然会存在的反差,这就是矛盾产生的缘由吧。他在季苏缅的床边多坐了一会儿,才拿出手机给赵芯瑜打了个电话:
“你好,我是仲磊,你在上班么?季苏缅他着凉发烧了,在你们医院急诊,医生说肺部有炎症。”
赵芯瑜显然是已经睡了的状态,反应有些迟钝:“嗯?谁?哦苏缅啊,他没事吧?”
“现在没事了,在急诊的观察病房挂水。”
“哦,水已经挂上了,那应该问题不大,让他好好休息吧,我明天白班,早晨去看看。”
——就这样结束了通话。
仲磊疑惑,姑娘心这么大的么,水挂上就没事了?这态度不像是女朋友啊,难道季苏缅在单恋人家?
此时季苏缅什么都不知道,他躺在床上,却依旧感觉自己一直在动,像坐船,晃晃悠悠晕晕乎乎,他恍惚中想起自己好像是被爸爸接回家了,回了露丘,但是房子太久没人住,地暖没开,很冷很冷,等他们把地暖打开,又像是着了火,变得很热很热,他们俩搞不懂暖气的设备怎么调,打电话问妈妈……后来,妈妈没来,仲磊来了,帮他们搞定了暖气,还教他们怎么设置,他怎么这么厉害什么都会……然后不知道为什么他被仲磊带出了门,很难受,好像是到了医院,啊,好想咳嗽——一阵猛咳,惊醒了仲磊。
“磊哥,躺着很难过,一直想咳嗽。”
“把床给你摇高一点呢?——呃,好像把手坏了……”仲磊没办法,自己坐在床头,把他扶起来,靠在怀里,“这样可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