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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逸的太阳穴猛地跳了跳。
    今晚的颁奖典礼是直播,现场录制转播到各大网络媒体平台,台前幕后隔着五分钟路程,但这五分钟不能冷场,要不然就是直播事故。
    主持人十分机灵,立刻将话筒对准任南野,问他获奖的感受如何。
    任南野低头一笑,“我觉得很荣幸,也挺激动的。”
    主持笑了笑,问道:“有没有哪首歌能表达你现在的心情呢?”
    任南野说有。
    主持人开玩笑让他开嗓唱一首。
    底下随即掌声雷动。
    任南野的目光在人群中寻找,片刻后,定格在观众席第一排的宋玉风身上,那人脸颊的伤还没好全,嘴角仍然留有轻微淤青,但任南野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他那一刻,脸上的神色随即变得缱绻,他说行。
    “今天能有机会站在这里,我要谢谢一个人,这首歌是唱给他的。”任南野目视前方,隐秘的视线与宋玉风在夜色中短兵相接。
    观众席情绪高涨,雷鸣的掌声再一次涌来。
    “有很多话想说,但最想说的一句是谢谢你找到我,谢谢你救了我,谢谢你和我并肩作战。”
    第一个音节逸出,任南野嗓音清冽动听,略微沙哑中带有一丝慵懒。
    “你的伤口结了一道疤 美丽的花纹我将你辨认。
    找到你找到了你,
    不是因为你的无暇是你的裂痕。”
    宋玉风坐在人群中,那道目光温柔,始终定格在任南野脸上。莫名地,他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长镜头,自己以旁观者的角度,重新观看了这一路走来的种种,从相遇到相许。
    那年惊蛰,春夜。
    宋玉风加班到很晚,他漫无目的地开着车,穿越大半个城市。一个偶尔转头的瞬间,他看见出现在路边广告彩屏里的年轻男孩。
    男孩手持话筒,站在镜头面前,操着一口标准流畅的播音腔做结尾称述,他说:“当镜头对准这个时代,希望我们都能拥有独立思考的头脑和一颗湿润的心。”
    年轻男孩的鼻尖上有一颗小黑痣,人长得精致漂亮,尤其是那双眼睛。
    初遇,在一个不经意的回眸里。
    相逢,仍然是春天。
    近期电台体制大改革,传统媒体必须在当前浪潮中杀出一条血路,宋玉风开了一整天会,身心疲惫。他下班回家时遇到红灯,停车等待的几分钟里多看了一眼灯红酒绿的酒吧。
    南国春光。
    吧台边缘坐着一个男人,他面前的桌子上堆满啤酒瓶,从侧面能看到他高挺的鼻梁和低垂的眉眼,那人鼻尖上似乎有颗小黑痣,身影很眼熟。
    宋玉风打开车窗,倾身,这才看清楚了男人的脸庞和那双一见难忘的眼睛。
    是他,多年前那个广告彩屏里的男孩。
    宋玉风极少出入酒吧,他喜欢男人,却离所谓的圈子敬而远之,他没想到能再次见到他,不过片刻,宋玉风就决定进去喝杯酒。
    选了个偏暗角落,视线完美,正对那个男人。
    短短时间里,宋玉风动用关系网,查清了男人的背景,彼时任南野是水墨卫视当红的电台主持,宋玉风甚至找到了他从前主笔的时事评论专栏。每一篇评述见解独到,既不缺清醒的独立思考,又透露着一股难能可贵的理想情怀。
    宋玉风当时就对这个男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他抬着酒杯,在昏暗中观察任南野的一言一行,他看见有个红发青年过去搭讪,任南野笑得痞,竟然还吐了口烟在那男人脸上,接着便拎起酒瓶转身离开。
    宋玉风的视线一直跟在他身后,任南野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坐下。
    他起身,故意走到任南野身旁,告诉他那位置是自己的。
    “让我义无反顾的奔向你,你的天真和你的迟疑。”
    脑海中的长镜头转换到山谷中,身后直直射来一枚子弹,宋玉风想都没想就扑到任南野身前。
    疼痛刺穿身体的刹那,宋玉风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想问任南野,偷摸着查找他的信息,是什么意思。
    “宋玉风,”任南野惊慌失措地抱住他,双眼通红,“别吓我。”
    “哭什么?”宋玉风颤抖地抬起手,有气无力地拭去他眼角不明显的水滴,“不怕。”
    昏迷前一秒,宋玉风倒在他怀里,胸腔里竟充斥着漫天掩地的欢愉。
    “是你走过曲折坎坷的路,
    是你万千变换莫测的谜,
    世人眼中的不屑一顾正是我爱你的原因。”
    狭窄的试衣间,宋玉风没打招呼就推门而进。
    任南野转身,衣襟敞开下的皮肤遍布伤痕,甚至盖过了这具身体本身的美。宋玉风表情没变,心却狠狠颤了一下。
    任南野勾起了他强烈的好奇和探究欲,但出于基本礼貌和多年来的习惯,他不得不把心思藏好,装作没看到。
    而后种种,不过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像触角对触角,
    像湖中的天鹅,
    像夜间出没的两只豹子,
    我舔舐你的泪水喝下你的泪水爱上你的泪水,
    请尽情枯萎。”
    宋玉风想起母亲,那个一生要强的美丽女人,他记得杜宛出殡那天,她穿了一身蝉翼纱的月白色旗袍,安静地躺在棺材里,仿佛只是睡了一场漫长的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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