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南野推开大门,脚步轻飘飘地踏过门槛。
他看见餐桌上坐着一个他从没见过的俊朗男人,清秀利落的寸头,穿一件老式衬衫,胸前挂着一架小小的相机。
“蔓云,我先去上班了,”男人喝光杯子里的牛奶,快速抹了下嘴巴,“晚上回家给你带花。”
任蔓云挺着孕肚,叫了声:“任君,等等。”
她从房间里的衣架上取下一件灰色外套,走到玄关处,将衣服披到任君肩上,“天气预报说中午会有雨,带件衣服再去。”
任君抬手穿好,笑得温馨又幸福,在任蔓云脸颊印上一个吻,“晚饭不用等我,估计还得加班,不过我尽量赶在杨姐的花店关门前回来。”
任蔓云笑笑,依依不舍的将男人送到巷子口。
任君骑上一辆脚踏车,走平日里最熟悉的那条路,见绿灯亮起,他骑车穿越十字路口。
就在这时,一辆大卡车突闯红灯,快速地朝任君的方向驶来。
尖锐鸣笛和如潮人群在街上炸开,下一秒,任南野看见浑身是血的任君从车轮子的缝隙里滚出去。
场景快速变换,一股不知名的黑色旋涡在任南野身后聚拢,裹挟着他往前走,他看见医生匆忙抢救任君、任君的尸体被送进太平间、任蔓云哭晕倒地、最后一副定格画面转到任君的葬礼。
送葬的宾客不算多,人群毫无阻碍地穿过任南野的身体。
任南野怔了一瞬,他朝黯然神伤的任蔓云喊道:“妈。”
任蔓云没回应,像是看不见他。
“妈,”任南野伸手碰她,却发现手掌穿过母亲的肩膀却什么也抓不到。
“南南。”
倏忽听到一个男人儒雅的声音,任南野诧异转身,看见方才躺在棺材里的男人站到了他面前。
“你、你......”任南野有些惊恐地后退。
“别害怕,我是你爸。”任君笑容可掬,脸上和身上的血迹洗干净,他生得清秀俊朗,笑起来十分好看。
“爸?”任南野蹙眉回想,他不记得自己见过他。
任君点了点头。
“很遗憾,我去世的早,都没来得及见你一面,”任君慈爱柔和的目光一遍又一遍摩挲过任南野的脸庞,感慨道:“你长得像你妈妈,尤其是这双眼睛,真好看。”
很普通平常的一句话,任南野却瞬间眼眶发热。
任南野瞧了眼母亲黯然伤神的背影,又望向似乎和自己一样,处于另一个平行时空的任君,说:“我看见.....看见你出了车祸。”
任君知道车祸不是意外,但他不想说其中内幕,只是讲:“可能是命吧,命里注定我没办法好好照顾你们母子俩,是老爸不称职,让你们受委屈了。”
任君是警察,负责调查一起长达十年的商业诈骗案,案子爆出来时,轰动了整个上虹市。
当时涉案的金岸集团总裁姓付,叫付伟,十年前,付伟以8亿人民币购入长荣大厦,三个月后,又对外宣传以16亿8千万元将大厦成功出售,消息一出,整个上虹都为之侧目,付伟又出资4亿收购一家股票公司,借东风上市。当时上虹市有个金牌庄家叫耿平,在耿平的非法操纵下,金岸的股价由2元飙升至19.8元,股民全都蜂拥而至。
付伟创下了一个巨大的泡沫经济,吸引着心怀发财梦的股民往坑里跳,两年后,金融危机席卷全球,金岸股票下跌,旗下公司逐步停业,金岸对外宣布破产,股民亏得血本无归。
刑事侦查机关早就盯上了金岸,经过多方调查,警方逮捕了付伟,控以诈骗罪名。
法庭上,付伟承认串谋讹骗金钱一亿八千万人民币,入狱两年。入狱期间,付伟多次向法庭申请永久搁置聆讯,导致上虹政、府承担了高额的诉讼费,一年后,该案的主审以控罪重复为理由,裁定付伟毋须答辩,当庭释放。
消息一出,曾经受过金岸欺骗的股民群愤而起,任君嗅到其中猫腻,他追着案子细节,揪出了收受付伟贿赂的政府官员。
后来,任君将证据寄给韶坊电视台,电视台在节目中公布了这件事。
再后来,任君就被卡车撞进医院。
“南南,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任君问。
任南野看着眼前陌生,又弥漫着熟悉感的男人,想了片刻,说:“过得挺好的,有吃有住有工作。”
“工作顺利吗?”
任南野想了想,点头说:“还行。”
“老爸知道你现在的工作不容易,”任南野仿佛没这么害怕自己了,任君才上前一步。他说:“不过老爸觉得很骄傲,你能成为一名记者。”
“你知道?”
“嗯,”任君犹豫须臾,终于将手掌搭上儿子的肩膀,拍了拍。他朝身后看了一眼,像是时间赶不及,忙问:“生活呢,开心吗?”
“开心,”任南野踌躇片刻,说:“对了,我遇到了一个很好很好的人,他叫宋玉风。”
“那就好.....”任君欣慰地笑笑,他身后涌现出一道金光,眼底含着热泪,说:“南南,我时间到了该走了,你快回去吧。”
“回哪儿?”光束刺眼,任南野抬掌挡了挡,不太明白地问。
任君的身影逐渐变得透明,他转身刹那又回头,说:“回你来时的地方,你的爱人还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