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皱着眉头抬起头来,正看见一群男生走过来,抱着篮球时不时在地上拍两下,发出“砰砰”的声音。
这真让人讨厌,陆知宴心里不爽,低下头捂住耳朵,想要赶紧背完离开这里,然而喧闹声却越来越大,他不得不再次抬起头来,结果这一下正好看到刚脱了校服穿着无袖背心的学弟。
他莫名就觉得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当时还不明白那是什么感觉,只知道后来自己回到教室的时候心还跳得很快。
当时的陆知宴还没意识到自己这种反应名为心动,只是在每天学习吃饭睡觉之间多了第四种想法——想见见那天的学弟。
最开始只是一点点微弱的小火苗,偶尔在他忙碌的一天之中蹿一下,像在他的心上挠了个痒痒,如果不是迟来的春梦让陆知宴不得不察觉,这点小火苗早就在心中那片荒野燃出燎原之势的话。
那天他大汗淋漓,惊慌又不知所措地从床上坐起来。
他的青春期是平稳度过的,没有叛逆,没有少年人的春心萌动,只有刷不完的题和背不完的单词。
这是他第一次,也是他唯一一次,陆知宴在漆黑的卧室里坐了整宿,在天亮起来的时候照常洗漱,吃早饭,上学,他把这一切藏在心里,好像从未发生过一样。
只是从那时候开始,心里有一处空落落的领地被填满了,这么多年仍然坚定地存在着。
裴熙南回到公司,坐在椅子上揉了揉太阳穴,安静了三秒之后拨通了安吉的电话。
安吉正在食堂吃饭,嘟嘟囔囔地说,“老板回来啦?有何吩咐。”
“没什么吩咐,就是有一个账要跟你算一算。”
电话那头的安吉感觉到脊背突然发凉,不用想也知道是算什么账,放下筷子,坐姿都板正了,“老板你听我狡辩。”
“狡辩什么狡辩,今天晚上跟我一起加班吧。”
“啊?好吧。”安吉认命地答应下来,感觉嘴里的饭都不香了,小情侣之间的事情怎么他成这个炮灰了。
裴熙南上午耽误了工作,肯定要补回来的。
结果刚忙了不到两个小时,安吉就一通电话打了过来,他正思考着被打断,没好气地问,“怎么了?”
安吉在那头叽哩秃噜地说道,“裴总!你看新闻了没?卓宴!卓宴工地有个工人坠楼了,家属都闹到卓宴总部楼下了。”
“卓宴的事儿关咱们——什么?坠楼?”裴熙南一下子坐直了身子,赶紧翻起新闻,果然黑色加粗的字体,明晃晃写着——卓宴工人坠楼?保护措施不到位,工人的命不是命?
这标题说的太容易引导舆论趋势了,裴熙南发现他看到这种新闻之后竟然不是幸灾乐祸,而是这会对卓宴有多大的影响。
陆知宴走到今天的地步,不可能会在这种事情上出纰漏,以他的性格恨不得亲自吊上去试一试保护措施是否安全,不可能出现这么大的问题。
卓宴的股票正在大幅下跌,各大新闻媒体争先报道卓宴门口的情况,坠楼工人的家属不知道从哪里找的人,正拉着横幅声讨,让陆知宴出面,给一个解释。
红底白字——无良商家,还我命来。
同为经营者,裴熙南太能感同身受了,已经觉得胆战心惊了。
舆论还在发酵,吃瓜群众各持态度,有保持观望状态等卓宴一个解释的,也有直接开喷的,更有股民纷纷叫嚣,让卓宴还他们的本钱。
如果卓宴不及时做出一个很好的解释让大家信服,以这个股票暴跌的趋势,最坏的结果就是——宣告破产,陆知宴几年努力会直接功亏一篑。
虽说是死对头,但是裴熙南并不想失去一个优秀的竞争对手。
微博上正有媒体的官博在直播,记者的镜头对着大声叫喊的人群,卓宴门口被围得水泄不通,有警察正在维持着秩序,但是根本挡不住发了疯一样的群众。
裴熙南眉头一皱,普通百姓怎会有这么大的号召力?他几乎一瞬间就觉得是有人在背后做手脚。
正这么想着,镜头里出现了陆知宴的身影,他穿着一身黑色西装,正是今天上去在医院里的那一套,车钥匙还拿在手上,裴熙南知道他要回家一趟,所以现在应该是刚回到公司还没来得及休息。
长枪短炮不到一秒钟就齐刷刷对准了陆知宴,坠楼者的家属疯了一样想要冲出隔离带,被警察强行控制住。
裴熙南在陆知宴的脸上看到了从未有过的冷漠,和以前那种冷漠是不一样的,他明显感觉到平静表面下蕴藏着即将爆发的火山。
陆知宴对着镜头,“这次事故卓宴会给大家一个解释,公道自在人心,卓宴问心无愧。”
他说完只留给镜头一个背影,裴熙南下意识重复了一下他最后这一句话,“公道自在人心,卓宴问心无愧。”
卓宴公司的微博随即发出声明,但是墙倒众人推,大部分人的心里都邪恶地希望陆知宴会自己打自己的脸,更有甚者说资本家的话怎么能信呢?谁知道他们会在背后使什么手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