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康南云。
她跟方婉说:皇觉寺、万佛寺的香火都比平日里旺呢,不少以前只是按时节去烧一柱香的人,都舍了香油点福灯,大约是许了愿心吧。
康南云是方婉去年四月里出的门子,刚巧方婉坐月子的时候,这会儿她还没喜讯儿,格外的喜欢小郡主萧宝宝,邓家不缺银子,她送的东西出手重不说,还很得萧宝宝的喜欢。
这一回,她送来一个奇怪的玩意儿,木头做的一个大玩意儿,看起来好像是云南那边送来的大象宫里有个院子专门养那个还点了眼睛,有快一人高,尾巴那里有梯子可以爬上去,前头鼻子是个长长的光滑的槽,直接到地面上。
康南云在方婉的正房逛了一圈,就找到了地儿,叫人把这个古怪玩意安放在后院的那颗大石榴树底下,然后她亲自抱着胖胖的萧宝宝把她放在鼻子那里,让她滑下去,小家伙第一次有点怕,拳头捏的紧紧的,可是又好奇,一脸紧张的模样儿,看起来格外生动。
滑了第一回 ,第二回她就不怕了,欢乐的大声尖叫起来,还无师自通的学会了从大象的屁股后头爬上去,不要人抱!当然,还得人拉着才爬的上去。
表姨给的东西,向来最能讨萧宝宝的喜欢。
就是这会儿,方婉和康南云说着话,还能听到后头萧宝宝大声的笑声呢。
后头四五个人看着伺候她,方婉倒是不担心,听了康南云的话便道:怎么连寺里的香火你都知道了?
我们家也有啊。康南云笑道,然后还装模作样的叹气:咱们家那情形,你也知道,家大业大的,有心思的就多了,像我们那四婶娘,就恨不得一个家都搬她娘家去,我不多长两个耳朵,把周围的动静都听到,什么时候替人背了黑锅都不知道呢。
方婉却毫不留情的揭穿她:你少来这套,我还能不知道你?你那脾气,就是风平浪静,家里清净的和没人似的,你也能琢磨,不是事事都一清二楚,你就放不下心去。
康南云立刻道:就像你这府里?
对!
外头屋里坐着绣花的绿梅听的清清楚楚,心想姑娘做了王妃,表姑娘也嫁了人,还是这么个脾气,别的人见着了都能有说有笑的,就单她们俩的时候,说着说着就叫人担心她们要打起来。
不过再怎么着也都是大人了,两个人互相瞪了两眼,方婉就撇了头,若无其事的问道:你们家谁啊?
老太太的心头肉。康南云也一样一脸的若无其事:老太太的事,你也知道的,二姑太太当年嫁的虽不错,却运道不好,家里败下去,她也早早的就没了,只留了一子一女,老太太就那么两个女儿,三姑太太如今夫家倒是前程看好的,自然就越发心疼二姑太太了,当年就把两个都接到咱们家里住着,还把那位表姐嫁给了三哥。
方婉点点头:这事儿我知道,好几年的事了,就是她?
邓家三公子是长房庶子,大约大老爷也是为着不能完全不给老太太情面,让庶子娶了表妹,邓家老太太也不算很有本事,就是舍得下脸来,越是这样,这些要脸的人,越是拿她没有太多的办法。
康南云道:倒不是她,她是个老实人,我听说,是给她那弟弟点的,他们一块儿接进咱们家来的时候,表弟才七岁,老太太爱的什么似的,平日里不说打,他舅舅们略说一句半句,老太太也不依,说他们排揎没娘的孩子,这样还怎么管?如今还住在前头呢,老太太张罗着给他娶媳妇,大太太,我们太太,底下婶娘,没一个敢沾手的。
这样的麻烦事,当然谁也不愿意沾手了。
康南云道:就因为这个,我才知道寺里的事儿,万佛寺往咱们家关银子,我底下有人在账房那边,也就听到了些。
方婉点头:许个愿心也好,有些人其实只是无意的,造化弄人罢了,许了愿,这件事搁下了,今后就好了。若有那种无视神佛的,这一回过去了,再有下一回,也不见得次次都有这样的运气。
方婉这样一说,康南云心领神会,这显然就是恭亲王府一案,不会再牵连到外头去的意思了,恭亲王背地里那些花样,康南云不像方婉那么清楚,毕竟邓五公子虽然与景王殿下有了亲戚关系,照样要秉承邓家的家训,不能与景王殿下来往过多,只有时候给些银子,像除掉恭亲王这样的机密事情,邓五公子就完全没有参与了。
只是按照常理,这样一位有头有脸的亲王殿下出事儿,牵连出一大串来也是常事,不见京城里都躁动起来了吗,有惊惶的,有兴奋的,有得意的,有趁愿的,也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康南云来坐了一回,后头一样有络绎不绝来打听的人,景王殿下在衙门总领恭亲王府事宜,门一关,没有人进得去,什么也打听不出来,就由女眷上门来给景王妃请安,瞧瞧能不能打听到点儿消息。
对于这样的事,方婉做起来得心应手,游刃有余。景王殿下的意思,方婉是一清二楚的,这件事从皇帝太后起,就不愿意让他发酵,牵涉很广,又绝大部分都是小事,和谋反无关,所以方婉收了各种各样的礼物,通常给人一个比较肯定的安慰,话里话外带一点儿意思,就能让人不至于那么惶惶不可终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