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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说所娶的王后已生下了公子,便是联姻所生之子继位,反过头攻伐母国的也不再少数。
    说到底,不过利益而已。
    这便是这个时代的常态。
    宋国虽然在某种程度上,算是惩戒报复了陈国,但也使得宋国宗庙全毁,再无一个大国应有的传承。所以后来宋国的臣子们,在余城再想推举一位宋王,以此抵抗陈国时,便少了底气。
    有哪一大国,时没有宗庙传承的呢?
    若是无,恐怕是被鬼神厌弃了。
    或许是为了符合宗庙被毁,鬼神厌弃一说,新的宋王闹闹腾腾,不过月余,竟也就此被灭。
    与宋王訾玢的气节风采不同,新宋王昏庸无能,明明已是大敌当前,却贪图享乐,且惧怕有人染指他的王位,肆意寻借口屠杀王族,耽于美色,无所作为。
    明明登位前装得一副贤能自谨的模样,登位后便全变了。
    如此一来,本就岌岌可危的宋国,自然将臣子的心尽数寒了。灭亡也就成了理所当然的事,只可惜了宋王訾玢苦心孤诣留下的臣子们,还期盼着宋国能继续绵延。
    而后来继位的这位宋王,行径着实令人不耻,就连史官都剥夺了他宋王的称号,以善矫饰、昏聩无能来形容他。
    真正被世人认可的宋王,乃是訾玢。
    他亦被视作宋国的最后一人宋王,名副其实的天子,有天子之贤,亦有天子之节。
    诸萦初初回来,尚不了解这一切,她只能感受到断壁残垣下的悲苦与凄凉,这是一种面对时光流逝、世事变幻的无奈与寂寥。
    即便诸萦永远不会变老,永远都能维持这样的面容,是世人皆知的神女又能如何,世间的一切依然在悄悄的发生变动,是诸萦再如何努力,都无法改变的。
    诸萦轻轻的抚摸那节焦黑的断木,不知不觉的落下眼泪,泪珠滴在断木上,溅开时便如同花绽放开来,但却只有短短的一瞬,很快就重归寂无。
    诸萦沉浸在伤怀之中,她大抵能预知到宋王的死,甚至能感应到宋王的尸首应当也在这附近,但她却不知道宋王究竟在哪一处。
    哪怕只有数面之缘,二人相见的缘分,以及宋王的情意,称一句故友,完全不为过。但诸萦却无法寻到宋王葬身的地方,送上些许祭品,连花都无法采撷。
    她不无遗憾与悔恨的起身,略微失神的走在无边无际的荒野之中。
    诸萦不知道的是,当她心念浮起的时候,原先她落泪的地方,悄无声息的长出了一簇小小的绿枝桠,它慢慢的延伸身子,渐渐的变大,在绿油油的荒野中,绽放出娇艳的花蕊。
    哪怕荒野如此之大,也无法掩饰它的美丽,是独树一帜的美,因为数里之内,唯独这一簇花罢了。
    可惜的是,在它破木而出的那一瞬,诸萦已经转过了身。
    她不知道,其实她的心愿,早已在无声无息中悄然实现。
    因为足够爱慕,哪怕是一丁点的遗憾,也不愿叫诸萦留下。但或许,阴差阳错成了注定。
    诸萦静静的走在荒野之中,她没有普通人的疲惫,身体也不会流汗辛劳,她如今的身体,其实也不必进食,加上诸萦轻灵的身姿,她漠然的行走在天地之间,眼见太阳落下,圆月升起,又亲眼瞧见破晓的朝阳,炎热的日光。
    一日,两日,三日
    诸萦亦不知自己走了多久,她只是放空脑海,感受着周遭的一切,随意的行走。
    但只要有足够的光阴,世间没有真正的无边无际,她到底还是瞧见了人迹。
    稀稀疏疏的茅草屋,面容疲惫心酸的庶民,他们被永无止境的战争拖累,不知今昔,不敢闻明日,只盼着能活下去。
    诸萦来到这个时代之后,在庶民们脸上,见过最多的是麻木。
    因为大多庶民不经教化,难以明智,他们终日为了温饱奔波,习性总随着所居之处而变动。
    若是侥幸能在宋国王畿出生,哪怕是庶民也大多知礼,面目稍有松快。若是能在齐国的都城出生,即便是庶民也易沾染商贾习性,盖因齐国商道昌盛,故而其间之人,分外重视钱财,性情喜爱逐利。
    而远离都城与繁华之地的庶民,却站了绝大多数,他们整日里也不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只盼着能温饱,鬼神莫要动怒,仅此而已。
    时人的道德感或许不高,但大多生性淳朴,寻常人恐怕没有太多的狡诈。
    但战争一起,对于原本淳朴本分的庶民而言,亦是灭顶之灾。
    既有小吏不断地收取存粮,又有敌国的将士前来抢夺。战事一起,优势甚至不是因为将士们,而是那些战败、家破人亡的壮年男子,他们往往会成为流匪,打家劫舍,不但夺取粮食,还会杀人。
    至少,就诸萦所见的庶民,这些并不算在边境居住的庶民们,也大多是一脸疲惫痛苦,不少人的身上还有伤口,有的人被砍去了手,有的人脸上身上全是伤痕,不一而足。
    就连那些破旧的茅草屋,本就稀稀疏疏了,可还是十室九空。
    比诸萦原先待着的无边无际,充满寂寥的荒野,还多了刺人骨髓的绝望,是死亡的哀恸。
    诸萦望着这一切,不由升起了悲哀与迷茫,她离去了十年,为什么眼前见到的一切,已经和过去有了如此大的差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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