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好便宜的,皇上仁德,又是照拂原本该论罪的废太子后裔,已是仁至义尽,最好皇上想办法撺掇他们再说再闹,到时候看看朝野舆论怎么说?尹崇月胸有成竹地笑了,他们最看重的不就是自己的清名吗?要是你生气了,他们更有底气说自己是直诤之臣不惜冒犯天颜冒死进谏,可你越稳如泰山,越显得他们跳梁小丑了。更何况,我觉得,搭到一半的建筑不能让旁人拆了,更不能自毁。皇上已经在之前忍于心多次,积压宿怨至此,要是半途而废,那才叫得不偿失。
尹崇月的话总是很有效,她希望自己对眼前这个小女孩说话和对自己男人说话一样好使。
其实我一直很想问你。尹崇月希望自己的语气足够平静,你是否有听过自己曾祖父废太子的事情?
萧海珠顿时警觉,这个话题实在太危险,可她看向尹贵妃,却看不出阴险和恶意,仿佛真是想知道她心中所想所以有此一问。于是她想,既然是有求于人,就算自己落了话柄,也更好让尹贵妃放心,若是贵妃没有这个意思,她又有什么不可坦然相告的呢?想清楚后,她便落落大方地实话实说:听过许多,从前身边的人都夸曾祖仁厚亲和。
你也是开过蒙读过书的,你觉得仁厚亲和与做皇帝关系大不大?尹崇月又问。
我知道曾祖不适合做皇帝。萧海珠黯然说道,但也罪不至此。
尹崇月很喜欢她此时说话的坦率和真挚,便也放缓声音,循循善诱道:不止你我知道他罪不至此,先皇知道,皇上也知道,其实光宗更是知道。但他们为了皇位,便只能装作不知道。与皇上斗,并不是与他本人你来我往斗法,而是在与权力和权势相搏,试问古往今来太平王朝里,谁又敢保证自己真的能赢过这二者?霍光伊尹之事想效仿的人如此多,可便是这两人的身后都诸多非议。你的弟弟还是个小孩子,被人拿来这样当做靶子朝皇权挑衅,和让他去死没有什么区别。皇上计较,但也不计较,他计较的是自己的天命所授,不计较的是你与你弟弟两人终究是无辜的。
从没有人这样同萧海珠讲过话,她愣愣听着,瞪大眼睛,只觉每个字都值得去再去咀嚼。
所以,你不必太紧张,皇上是不会对你们做太过分的事,但是我希望你能做一些事回馈皇上的这份安心忍让,比如好好读书?尹崇月说着很严肃的事,却忽然笑了。
萧海珠见过尹崇月华服庄容的明艳,但与她率真的这一笑比,什么身外之物都黯然失色。可她也仍然有不明白的事情,于是问道:那让我去读书又是何意?
当然是有朝一日能像我一样,劝人时头头是道,说得人心服口服。还有就是明白一些做人的道理,毕竟这些话,是大人永远不会告诉你的。尹崇月想到大理寺的密室,想到师父的欲言又止,肃容后一字一顿说道,你必须学会,还要带着你弟弟一起学,你们一定要学会把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第49章
◎萧恪啊萧恪,不是你的问题,是这个男人,他真的太会了!◎
尹崇月的伤势逐渐好转, 太医院的大夫们也终于觉得可以放心:自己的脑袋是不会掉了。
尹崇月曾问过师父,到底历史上的妖妃是什么样呢?
师父一反惯常的慈爱随和,很严肃的教育她:那些利用自己对帝王的影响力, 以此作恶累及苍生的便是妖妃。而那些明明帝王作恶却累及內围的则不算。
尹崇月如今仔细思量,要是自己真一个意外没了, 说不定萧恪发飙干些很不人道的事情, 自己是不是妖妃这件事还值得商榷。不过经此一役, 她的名声倒是水涨船高, 要不是卢雪隐从中作梗,八成皇后都已经当上了。
责任过于重大, 这个皇后还是不当为妙。
再说当了皇后哪还有机会往外跑?
萧恪即使仍然在为之前尹崇月当着他的面思念情郎的事生气, 这事儿实在有损他天下之主至威至尊的尊严,于是原本想让尹崇月好些回玄极观祈禳祝祷顺路见见父母的事便搁置下来, 萧恪表示, 以尹崇月如此水性杨花的毛病, 是必然要借此机会和卢雪隐偷情的。
尹崇月则很真挚的表示,如果我提前汇报给你我会去偷情, 那就算不得偷。
萧恪认为这是要诛九族的歪理, 不予置评。
两人打打闹闹好几天, 尹崇月回玄极观的行程才算定下。
其实尹崇月知道, 萧恪并不在意这个, 他只是担心自己伤势还没好就舟车劳顿, 路途虽然近, 但万一像去邰州那次又遇到什么风险, 也是很麻烦的。自己男人的关心固然温暖, 然而她也确实很想出去走走, 关在宫中养伤比伤势本身还算折磨。
尹贵妃轻装简行, 只带充足的殿前司禁军护卫,并且不宜宣扬以免太多人知晓于安全无益,所以知道这次行程的人并不多。裴雁棠也是与礼部从前同榜的好友见面才知道的,于是他紧张又焦虑地在大朝散朝后就跑回家,官袍也没脱,夹着官帽一溜烟冲进屋里。
干嘛?怎么没去大理寺?珠娘正在屋内缝补旧衣,见自己相公火急火燎回来不知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