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影掐着自己的腰,面前是咄咄逼人的桓槊,退无可退。
这或许是她唯一可以离开桓府的机会,可她没有豪赌的机会,她于桓槊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玩物,在兴致还浓时兴许还有些意思,但他这样杀人如麻的恶魔并不会怜恤一个奴婢的性命。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静影低声道:奴婢不会背叛大人,可奴婢有自己的尊严。心被提到嗓子眼,她实在猜不透桓槊此举究竟是为了什么。
桓槊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嘲讽道:一个奴婢,竟妄想同主人谈尊严,看来本大人前些日子给你的教训轻了。
不过却并未再有别的话。
她赌对了。
言语的羞辱便是最轻、最好的结果。
果然桓槊道:想伺候本大人的女人多了,唯有你不识好歹。
听到这话,静影那股子被悬在嗓子眼的气一下子沉了下去,若非桓槊还在这儿,她恨不得长舒一口气以庆幸自己劫后余生。
桓槊捏着她的下巴,促狭道:真是个聪明的好孩子,大人府中的奴婢,生是大人的人,死是大人的鬼,你若敢选第一种,只怕此刻你已是一具尸体了。
桓槊走后,静影摸了摸发凉的后背,额头倒是热得很,静影长出了一口气。
今夜这劫算是渡过了。
可往后的日子又该怎么熬呢。
她素来是坚强的,即便是家破人亡也没掉过一滴眼泪,可今夜受此耻辱,又被这样吓了一通,眼眶竟有些酸酸的,她摸着冷透的床榻,对着尚还在的月亮,喃喃自问:瓷姑,无数人为我而死便是求这么一个结果么?
倘若当初随家人一道死去,兴许能保全了尊严,不会如现在这般为人肆意轻贱,且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
为何偏偏是她,生于乱世,寄为浮萍,被无数人报以厚望,在他们的牺牲下苟延残喘,却又无奈落入贼手,为其轻贱耻笑。
她本想一死了之,可偏偏这条命搭上太多人的性命,不再是她一人可做主的,她承载了他们的期望,是以必须代替死去的人活下去。
五更天鸡鸣不已,静影将床榻整理干净,便出门干活。
府上管事玲珑心思,见大人对静影生气,便将静影的活全排在了外头。
静影初来府上没多久,桓槊的书房又是机密要地自然不会让她随意靠近,而桓槊又因身份问题有着诸多仇家,是以平时很是小心谨慎,从不让寻常人近身伺候。
唯有静影,是桓槊亲自提上来的。
静姑娘,大小姐说近日学画画,要您去给做个模子。静影看了看灰蒙蒙的天,再瞧着面前丫头的脸,登时便领悟到来着不善。
桓思飞自那件事之后便一直看自己不顺眼。
这么冷的天,静影因前些日子跪了一整夜落了些病根,再加上昨晚被桓槊一吓,本就身体不适,这会头晕目眩,浑身没力。可桓思飞是桓府除了桓槊外最话事的人,她有命令,静影不敢不从。
况且,桓思飞本就打着折磨人的主意来的。
至于桓大人,自然是不会为她出头的,桓大人最疼爱的便是这个宝贝妹妹,全魏都的人莫不知晓,若是伤了桓大人,兴许运气好能落个半死不残,可若是谁敢打桓思飞的主意,桓大人一定会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
到了凉亭,桓思飞坐在亭中,前日下了点雪,湖心亭顶端的雪渍还未消融。
都说霜前冷,雪后寒,正是三九寒冬,静影衣衫单薄的站在冷风中,任由寒枝对她吆来喝去的。
可她本就体弱,根本撑不了多久,寒枝见她摇摇晃晃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迈着步子便要掐一掐静影的膀子,可还未当她近前,便听嘭得一声,静影便栽倒在地上。
桓思飞唰得站起身来,似是想上前,却又面露纠结,终究又坐了下来,蹙眉喊寒枝:去看看她怎么了。
寒枝也被吓了一跳。
究竟也从未这么折磨一个人过,难免有些心虚,可一想到这厮包藏祸心害得小姐......便又气得将怜悯抛在一边了。
喂,喂......你可别装死,少同小姐再耍心眼!说罢踢了静影两脚,可地上人却一言不发,寒枝仔细端详着她的脸,忽然喊叫起来:小姐,她像是快不行了!这可怎么办?
桓思飞拍了一记桌子,面露悔色:怎么会......怎么会?她从未想让静影死的。
快叫大夫!寒枝赶忙使唤一旁的丫头,侍女急匆匆的往外跑去,却不料在湖边撞到了一个人,那人生得高大,语气温和:发生了何事?
侍女便将有人晕倒之事告知,那人一眼便瞧到晕倒的静影,只是就这一眼,那人却仿佛鬼上身了一般,方才的温和从容不再,将手中的东西托交给小厮后迅速跑到静影身旁。
静影于半梦半醒间似乎听见了有人唤:簌簌......你还活着,我寻你寻得好苦......
可簌簌是谁?簌簌不是死了么,早就是在陈国覆灭的那一晚。那夜大雪纷飞,人血溅落在雪上,殷红得像极了枝头开遍的红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