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前在剧组拍戏就是如此,从高处摔了下来,又没来得及上药,导致小腿处落了块疤,至今仍有层淡淡的痕迹在。
你能先把袖子挽起来吗?,云熹轻声开口道。
陆祉年没动,视线不着痕迹地往她脸上看去,忽然发觉她和自己说话时总是小心翼翼的。
像是在害怕些什么,那张瓷白的脸笼着层本不该有的惧意。
云熹见他不说话,又怕他再误会些什么,动手处理之前飞快地说了句就当是,就当是你借我手机的回礼。
她睁大眼睛,话说得真诚。
如果没有那部手机,她想要独自一个人找到回陆家的路,确实会麻烦许多。
陆祉年收回视线,轻描淡写地嗯了声,按她的话将袖子挽了起来。
前后花了大约半小时,等最后点药也涂抹上去的时候,云熹不自觉松了口气。
她实在不适应在如此近的距离下帮人上药,头顶那道若有似无的目光存在感太过强烈,让人稍不注意就会分了神去。
处理好了。
云熹起身,不等陆祉年的反应,径自收起医药箱往楼上走去。
客厅里顿时只剩下陆祉年一个人,他若有所思的把玩着云熹方才还回来的手机,神情不复平日里的冷漠。
滴滴
短促的手机铃声响起。
陆祉年低头望了眼,却不是他的,而是来自沙发上的另一支手机。
铃声强烈得简直无法教人忽视,他拾起银白色机身,准备去找它的主人。
好在下一瞬,云熹就踩着楼梯小跑了过来。
在陆祉年的眼神示意下,她接过手机,却在看到来电备注时,先前的黯然再度爬上脸庞。
在接听键往上滑,电话接通的同一时间,大嗓门的一声云熹,我是舅妈就响彻了整个陆家客厅。
你舅舅的情况你也知道,好歹你和你妈没地方去的时候,我们也收留过你们几天,你要是还有点良心,现在就多少拿出点钱帮衬下!
语气泼辣,风格强势,是市井里最常见的中年妇女形象。
云熹下意识地朝陆祉年瞥了眼,久违的难堪缠绕上心怀。
她忽地就反应过来,其实自己压根儿就没有所谓的百毒不侵,还是会尴尬,还是会被人一句话给击倒。
一旁的陆祉年往后退了两步,此时此刻他同平日并无二致的寡淡表情反倒让人觉得安心。
你不用顾忌我,他说。
云熹平复着呼吸,缓了口气回电话那边的舅妈,我说了我没有钱可以给你们,房产证也不能给。
她这话像点燃了炸弹的引线,电话那边的舅妈一下就炸了,你个败家玩意儿什么意思,我好好跟你说话,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吧
层出不迭的咒骂一连串地骂了出来,难听的词汇仿佛可以穷尽人的想象。
城市的下水道有多脏,那些话就有多脏。
就像云熹永远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在钱面前,人可以歇斯底里成这个样子。
她连挂掉电话的力气也没有,眼睛突如其来的酸涩。
她做错了什么呢,需要承受这样不堪的一切?
倏地,有双手拿掉了她的手机,捂上了她的耳朵。
世界一瞬间安静下来。
第4章 4℃
耳畔处的温度不似作假,少年的指腹微有些薄茧,捂在她耳朵上的动作却不重,虚虚拢着,隔着层恰到好处的距离。
只是那温热呼吸在提醒着云熹此刻的不同寻常,她怔愣地抬起头,像是还没回过神来,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
挂了?
还是耳边的冷然嗓音将她唤醒。
陆祉年小幅度地晃了下从她手里夺走的手机,递了个眼神给她,像是在征询她的答案。
修长冷白的手指悬在红色的挂断键上,在云熹无意识点头的同一时刻,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陆,陆祉年,谢谢你。
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云熹匆忙地道了句谢。
闻言,陆祉年眼尾懒懒撩起,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淡漠的眼神在她稍显慌乱的脸上停留了片刻才离开。
云熹拿不准他的意思,站在原地小声问道,我是说错什么了吗?
没。
陆祉年原想将手机直接扔她怀里的动作顿了下,改变主意般修长手指夹起银白色机身,往她口袋里塞去。
凑近的瞬间,却又慢条斯理地咬着字句,只不过,你不是都叫哥的吗?
疏冷的嗓音里听不出什么别的情绪,仿佛只是单纯问了下。
却像根羽毛,轻飘飘地往人心上恶劣地挠了下。
云熹恍然间抬头,可当想看清他脸上表情时,陆祉年已经抄着兜往房间里走去了。
独她停留在原地,因他一句话反反复复地思来想去。
他这是简单地想让自己叫他哥,还是对她前两次的称呼耿耿于怀?
云熹微阖着眼,心头那些因舅舅舅妈电话积聚而来的乌云散了个干净,转念想起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