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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来她对自己非常自信。
    听到她的声音,严玄亭顿了顿,接着缓缓转过身去。
    敬安王。
    一字一顿,声音里漫上丝丝缕缕的冷意。
    他看都没看沈漫漫一眼。
    但沈漫漫的眼珠子却仿佛黏在他身上一样,目不转睛地看了半天,终于掐着嗓子柔柔弱弱道:公子认识我哥哥吗?
    这异常娇软的声音。
    我上一次听见,还是她柔声央求沈桐文将我打断腿,赶出敬安王府的时候呢。
    我面无表情地说:当然认识,不认识打什么招呼。
    叶玉柳!
    沈漫漫蹙起眉头,看上去很想像从前那样厉声呵斥我。
    但她没有。
    只是望着我,咬了咬嘴唇:我与这位公子说话,并没有问你,你为何要插话?
    我觉得无语。
    明明她进来的时候,才听过严玄亭夸我,怎么转脸就忘了。
    于是我只好提醒她:因为你问的这位公子,他是我的夫君。
    话音未落,我忽然听到身边的严玄亭发出一声轻笑。
    好像心情很好的样子。
    我微微侧过脸,正好对上他的眼睛。
    狭长湿润,可在成衣店稍显昏暗的光线下,竟然格外光芒熠熠。
    再看沈漫漫,才发觉她的眼神凝固在严玄亭身上,看都没看身边神色发沉的沈桐文。
    你……你就是严玄亭?
    沈漫漫深吸一口气,声音发颤。
    我怀疑她可能后悔了。
    毕竟严玄亭长得比沈桐文好看多了。
    那一双好看的眼睛,笑起来时,令人想到高山融化后,汩汩奔流而下的雪水,清冽又干净。
    沈桐文的眼睛不是这样的。
    他心头充满人世间纷杂的欲念,因此是十分浑浊的一双眼。
    想到这里,我往沈桐文那里看了一眼。
    沈桐文竟然也没顾上自己的人生挚爱,只用一双黑沉沉的眼睛瞪着我,目光中流露出几分狠意。
    然后他微微抬手,冲我露出了他指间的一抹白。
    那是我每个月都要用一次的白玉瓶,里面封着能暂缓毒性的解药。
    算一算,距离这个月毒发,只剩不到五日的时间了。
    毫无疑问,他在威胁我。
    我想杀他的念头顿时更强烈了。
    是啊,我就是严玄亭。严玄亭轻轻弯了下眼睛,抬起手来,扣住了我的手,本相与沈姑娘,原本该有一段姻缘的,到底没有缘分吧。
    许是在没有阳光的房间里站得久了,他的手指一片冰凉。
    只是这话听起来,怎么还很遗憾的样子。
    在沈漫漫骤然苍白的脸色里,严玄亭扔下一锭银子,挽着我的手往门口走。
    掌柜在我们身后喊:大人,夫人换下来的衣服——
    不要了。
    严玄亭轻飘飘地说。
    原本我身上穿的,是从敬安王府带出来的衣服。
    乌漆嘛黑的,我一点都不喜欢。
    扔了正好。
    路过沈家兄妹的时候,我看到沈漫漫咬着嘴唇,用一种波光粼粼的眼神,楚楚可怜地望着严玄亭。
    然而他目不斜视,就这么挽着我,走了出去。
    出门后,喧嚣的人声扑面而来,和着灿烂而盛大的阳光,擦着我的脸颊,落在耳边绒绒的发丛里。
    我低声问严玄亭:与沈漫漫没有嫁娶的缘分,你心里很遗憾吗?
    是庆幸。严玄亭一脸正色地说完,又微微挑起眼尾,冲我轻笑,夫人莫不是,醋了?
    我有点发愣。
    这两个再普通不过的字眼由他说出来,怎么就多了这么多蜿蜒又缠绵的意味。
    那倒不至于。我说。
    他眼中的光微微一暗:我带你出来逛街,何必提那无关紧要的人。走吧,前面还有许多店没逛完。
    这好像是京城里最繁华的一条街。
    街道两旁此起彼伏的叫卖声,铃铛清脆声,混着小孩子奔跑追逐的欢呼声,热热闹闹地送进我耳朵里。
    于我而言,实在是太过新奇的体验。
    好像人生里那些大片缺失的空白,得以在严玄亭手中一点点被填补起来。
    在敬安王府的时候,沈桐文是不许我白天出门的。
    他说,暗卫,必须与黑暗为伴,且我替他做了太多见不得光的事,不可暴露于人前。
    于是我昼伏夜出。
    夜不出,昼也得伏。
    逛到一家荷包店的时候,严玄亭非要我帮他挑一个。
    我握着一堆花花绿绿的荷包不知所措时,女掌柜热情似火地凑了上来:这位夫人,不如给你家夫君亲手绣一个啊?
    我蒙了。
    我这一双手,握过剑,沾过血,杀过人,独独没有碰过绣花针。
    可是我不会……
    没事,我们这儿有配好的材料包,图案都描好了,您只管按着教程来就是。
    说完,她把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裹放进我手里。
    我转头看着严玄亭。
    他低头,手握成拳抵着下唇咳了两声,笑道:絮絮,你若是不喜欢,就不绣了。
    我望着他苍白的脸默了一默。
    没事,我挺喜欢的,你付钱吧。
    第4章
    严玄亭送了我那么多东西,投桃报李,给他绣一个荷包,也是应该的。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捏着那枚绣花针坐在烛火面前时,我还是半天也没下去第一针。
    严玄亭原本坐在床边翻书,这下丢了书本坐过来,支着下巴望向我:絮絮,怎么了?
    我诚实地摊开手。
    不知道应该从哪里开始绣。
    他笑了,把东西从我手里接了过去。
    严玄亭实在是个神奇的人,我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连绣花都会,还绣得很好。
    我眼睛一眨不眨,认真地看着那青竹图案的轮廓在他手下渐渐成形。
    然后他忽然将针线丢下,伸手来拽我。
    天色不早了,明日再绣,夫人与我还是早点歇了吧。
    我及时地想起了他体弱多病的事实,怕他力气不够,于是主动对他投怀送抱,满满当当地跌进他怀里。
    下巴磕在他胸前,他闷哼了一声。
    我仰头望着他:疼吗?
    疼。严玄亭低着头说,要夫人亲一亲才会好。
    这个方法,没有医学根据,纯粹属于闺房调情。
    但我觉得哄哄严玄亭也不要紧,于是有些生涩地凑过去吻他。
    他一下子反客为主,伸手将我抱起来,一起滚到了床榻上。
    严……
    我迟疑了一下,不知道直呼丞相的名字算不算大不敬。
    他笑着吻了吻我的眼睛:怎么不叫了?
    我诚实地发出心中疑问。
    严玄亭眯了眯眼睛,忽然惩罚似的在我肩头咬了一口,嗓音低沉道:那你与丞相这样,也算大不敬吗?
    我觉得他说得极有道理,于是催促:严玄亭,你快些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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