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对贵妃此刻的干涉朝政,萧奕倒有极大的包容心在。不过,纵有再大的包容心,萧奕这会儿脸色也不是多好看。他轻抬眼朝贵妃这边扫过来一眼,沉默了一瞬后,才温声说道:这件事情,爱妃就不必多管多问了,朕心中有数。
傅贵妃这些年的确是受了些委屈,她是极爱这个男人的。只是,因为宸妃是为他挡箭而早逝,所以每每他对裴家宽容、忍耐,每每叫傅家受委屈、退让,她都不会说什么。但这回,裴家是真的太过分了。
今日若圣上连这样的罪责都能饶恕,那日后还有什么是裴家不能做的?圣上如此偏袒裴氏一族,那就是光明正大的偏袒大皇子,这又置她的二皇子于何地。
所以不论是为了娘家一族,还是为了日后二皇子的地位,贵妃都觉得她也该争一争了。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最后将裴家按死才好。
贵妃不肯轻易就此揭过,所以她明知圣上已经不太高兴了,却没有同往常一样退缩、委曲求全,而是仍在为自己身边的人争取利益。
贵妃突然站起了身子,在天子脚边跪了下来。
臣妾知道,为了宸妃,圣上您对裴家一再抬举和容忍。当年的确是宸妃为您挡了一箭,这才保了圣上一命,圣上您兑现承诺,保裴氏一族荣华富贵,这些臣妾都能理解。可是,如今裴家兄弟只手遮天,已经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了,圣上您觉得,这是宸妃想要看到的结果吗?若她还在世间,她会不会也会劝圣上不必再对自家兄弟容忍和顾惜呢?臣妾或许越矩了,可臣妾的确是为圣上好啊。臣妾也是为了朝政好,不想圣上为朝臣所诟病。
够了!萧奕突然拍案而起。
傅贵妃其实也吓了一哆嗦,但她今日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面对这样的龙颜盛怒,她竟然毫不退缩。她就那样跪在地上,仰头望着跟前的天子,一双美丽的亮眸连眨都不眨一下。
这一次的贵妃,是勇敢的。也是第一次,她违背了圣上的旨意。她不再唯他的命是从,而是有了自己的想法和意识。
萧奕也看了她一会儿,最终什么话也没再说,直接负手大跨步离她而去。离开的时候,他脸上乌云笼罩,明显一脸的愤怒。
贵妃望着他决绝而去的身影,也紧紧蹙了眉。目光中有泪意闪烁,慢慢的,那双神采奕奕的大眼,也一点点染上了失望甚至是绝望。贵妃身子一软,突然瘫倒在地上。
她知道,除非她也死了,否则她在他的心中,是永远也比不上宸妃的。他如今只记得宸妃是为他挡箭而死,却不记得宸妃曾经乃先齐王暗桩的身份。他只记得宸妃的好,却不记得,她当年也因他而受过伤啊。难道,只是因为她没死,她侥幸活了下来,所以她曾经为他做过的那些,都不算数了吗?
这一刻,贵妃有些心灰意冷。
而那边,萧奕带着怒气回到勤政殿后,总算稍稍冷静了些。他心中未必不知道贵妃其实是无心的,只是他如今根本听不得这样的话,所以方才才会有那样的一番盛怒。他其实不是在生贵妃的气,他只是在生自己的气。
所以冷静下来后,萧奕对余家,自然也有了另外一番补偿。
之前放榜的名次只是会试的排名,而到殿试时,这个排名是会再打乱顺序的。大殿之上,萧奕特意点了问谁是余淮方和余岁安父子,待亲眼瞧见了父子二人之后,萧奕又再顺势对二人进行了一番考验。最终,定了余岁安为一甲第三名,乃今科探花郎。
若没出现余丰年落榜一事,余岁安能高中探花,这实在是值得高兴的一件事。可如今圣上明显偏帮裴家,迟迟不对这桩案子做个决断,余岁安即便是中了探花,他心中也没有一丝一毫的高兴。
同状元和榜眼一道打马游街时,余岁安面上也丝毫没有笑意。
余岁安中探花也是有道理的,今科状元和榜眼二人也算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了,但同余岁安比起来,却又是逊色了不少。街边一座茶楼二楼上一妙龄女郎瞧见了骑在高头大马上的余岁安,立刻招手示意婢女到她跟前来,然后她抬指悄悄指着余岁安的方向问:你去打听打听,看那位公子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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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灼在朝堂中同裴家僵持之际,私下里也没闲着。如今春闱过了有些日子,殿试也已过,是该他准备迎娶秋穗进门的时候了。
所以,这段时间,傅余两家处处张灯结彩。
余家起初因余丰年没能高中进士而举家都气氛低迷,但日子也过去这么久了,且如今又因此事而牵扯到了朝堂。举朝泰半的臣子都在为此事而鸣不平,所以,余家见有公道可讨,也就没那么生气了。
既然此事还未能最终有个结果定论,那就暂时撂下,可以腾出空来先着手去办其它事情。所以,这段日子余家筹办喜事的热情没有丝毫的减退。
如今三个儿女的婚期都已定下,先把女儿同傅家的给办了后,再好好着手办儿子们的。
因婚期将近,秋穗这几日和傅灼就没再见面了。她人也没再去酒楼里点过卯,只一应全交给了春禾意柳她们去办。如今酒楼里又聘请了代管的掌柜,就连春禾也无需日日都出现在酒楼里了。所以,这些日子,她们几个倒日日都来余家陪秋穗,陪她度过最后的一段少女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