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悬着的都是新制的花灯,还有各式小动物模样的竹编。阙儿一双眼睛亮晶晶的,被段明玦抱在怀中四处瞧着,新奇到连手里的糖串都忘了。
透明糖衣裹着大粒红果,一口咬下去甜脆微酸,阙儿喜滋滋举起糖串递到青稚面前,“娘亲,糖葫芦~”
青稚朝她柔柔笑着,柔声道,“娘亲刚才吃过晚饭了,现在吃不下。”
阙儿眨眨眼,乖巧地点头,“好,那阙儿帮娘亲先留着,明日再吃。”想了下又奶声奶气叮嘱道,“娘亲晚上不可以偷吃哦,上回……”
“咔嚓~”红彤彤的果子缺了一角,是青稚情急之下握住阙儿的手,就着她递来的糖葫芦张嘴急急咬了一口。
青稚面上有些热,几不可察轻咬了下内唇,牙齿细细咀嚼裹了糖的果肉。
“呀,要掉了!”
被青稚咬过一口的果子挂在竹签上摇摇欲坠,马上就要落了。阙儿着急用手去接,举着糖串直接将剩下那半颗喂进了身侧这人嘴里。
唇上一凉,硬硬的东西撞了上来。段明玦来不及反应下意识咬住,舌尖一卷,将果子接了过来,一侧腮帮当即鼓了起来。
段明玦肩膀一僵,嘴唇动了动,有些无措地看向对面同样怔住的佳人。
阙儿的手被段明玦捂得暖乎乎的,她握着剩下的糖串,歪着头笑眯眯问抱了自己一路的人,“姨姨,糖葫芦甜吗?”
青稚垂着眸子,听到那人低低道,“……甜。”
阙儿今夜瞧了孔明灯,又在灯市玩了一圈,吃了糖串小食,还放了一盒烟花。玩得疯了,也累得紧了,回药庐时已是趴在人肩上睡得深沉,最后被段明玦抱回车上的。
车子一路往城外驶,路上又下起雪粒子,打在车窗上噼里啪啦。
“你抱了一晚上了,给我吧。”
青稚望着躺在身旁这人怀中熟睡的阙儿,欲伸手将孩儿接过来。小女童虽尚年幼,却也近三十斤了,换作其他人抱一晚上,胳膊早就累到抬不起来了。
段明玦低头望着怀中面容柔嫩的孩儿,眼神柔软,轻声道,“让我再抱一会儿吧。”
青稚收回手静坐在一侧,眼见车子离药庐愈发近了,她终是忍不住轻声道,“你气色不好,病气未褪,还是要遵医方,尤其汤药切忌断服。”
段明玦轻声应了。
车子到了药庐前,段明玦将阙儿交给青稚,自己站在车旁没动,只是命手下人撑了伞送母女俩进屋。
“汪!”
药庐内亮起灯,飞虎的叫声远远传来,段明玦默默抿了下唇,打开车门坐了进去,“回去吧。”
雪下的愈发大了,也不知秋棠今夜是否还回得来。青稚替阙儿除去鞋袜,擦了脸,放她安心睡着。
楚钰离开前留了一匣子楚流韶生前的诊疗记给她,青稚尚无睡意,于是掌着灯继续研读。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响起紧促的敲门声。
咚咚咚!
“青小姐!我是姜琮,烦请开门。”
青稚披了风氅卸了门栓,却只见浑身扬着飘雪的姜琮站在门外,“姜副官,秋儿呢?”对方似赶得很急,眉心拧蹙,身上只着简单便装,连氅衣都没系,腿上全是溅开的泥点,神情狼狈。
“青小姐,请你去看看少帅吧,她快撑不住了。”
姜琮语气焦灼,只恨不得当场拽着青稚就走。
青稚扶着门框手心发凉,肩上力都散了,“她怎么了……”什么叫……撑不住了。
姜琮哑声道,“她今夜回府时原本还好端端的,可喝过上次大夫开的药之后便吐了两回,后来又叫着说头疼,挣着拿头去撞墙,叫去府上的大夫和医生都不知如何是好。我实在没办法给她注射了镇定剂,这才开车过来寻你。”
青稚敛着气息,连呼吸都在发颤,她写给刘大夫的方子分明就是按段明玦的脉症用来调气固本的,怎么会这样。
青稚嘴唇咬得发白,牙痕深深嵌进唇肉里,“劳烦姜副官送我过去”。青稚绷着力气转身回屋去取针匣。姜琮用风氅包住睡得迷糊的阙儿,一路沉默着开车直奔督军府。
秋棠早已等在了那边,姜琮的车刚停稳,就有人上来抱走了阙儿。
“秋姐姐,少帅醒了吗?”
秋棠摇摇头,“中间醒了一次要喝水,还是吐了。”
青稚进卧房的时候,床上那人正昏睡着。因着先前吐了好几回,眼下面色虚白,脉象濡弱。青稚施针替她补上胃气,又托姜琮替她寻了艾绒过来。
段明玦恍惚间瞧见眼前火星点点,忽明忽暗,头上刺刺麻麻,又暖和得不得了。先前手脚冰冷的人,竟慢慢觉出热来,糊里糊涂地想伸手去抓燃着艾绒的毫针。
“热……”
一只指骨柔滑的手探过来牵住她,“别动。”
青稚以为她听懂了,手刚一松开,这人便又要去拔针,来回数次,青稚险些都分不清她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段明玦!”
病恹恹的人是真糊涂了,头疼,身子也疼,眼周还发热,听到旁边熟悉的声音,挣扎着要睁眼。
“青儿,头疼……”又轻又涩,好似在委屈。
青稚抿着唇,睫毛只微微一颤,蓄在眼中的晶莹冷不防滚了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