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手指微屈,谢轻雪在门板上敲了几下,发出几声沉闷的声响。
而后一阵匆匆的脚步声传来,眼前紧闭着的门刷地一下被人打开,一个皱着眉的小老头出现在谢轻雪眼前。
老人看上去约莫六七十岁,脸拉得老长,面色阴沉得都快能挤出水,脸上的皱纹纵横交错,宛若风干了的老橘子。
干什么?!一大清早敲什么敲?!眼瞎了?没看见这里写着接诊时间吗?
老头一出现,便像个被点燃的炮仗一样,嘴里的话一句接一句,骂着骂着恨不得将人祖宗十八代全问候一遍。
谢轻雪顺着老头枯瘦的手指望去,果然看见木牌下贴着一张泛黄的纸张,上面的字依旧歪歪扭扭的,写着接诊时间:全看心情。
谢轻雪脸上流露出些许无奈,好在她的神色全隐藏在面具之下,老头看不见,不然估计会越发不爽。
眼看着老头还要继续骂下去,谢轻雪轻叹,出了声:李叔。
谢轻雪的嗓音委屈巴巴的,带着一丝小可怜。
老头终于熄了火,他没好气地看了谢轻雪一眼。
进来吧。
说完之后,许是觉得自己有些轻拿轻放,老头又恶狠狠地补上一句:你若下次再敢一大早跑来打扰我睡觉,我就拿扫帚把你赶出去!
好好好,我下次肯定不打扰李叔睡觉。
面对老头高涨的怒火,谢轻雪脸皮厚如城墙,非但没表露出一丝一毫不自在,反倒笑嘻嘻抱着人便走入屋里,最后还留下一句:李叔对我最好啦!
老头这下半晌没能说得出话来,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老头看了谢轻雪半晌,最终只冷哼了一声,别扭地扭过头。
实际上,老头不知道说了多少去要拿着扫帚把谢轻雪打出去的话,不过到了最后,他却连一句都没有兑现。
行了,赶紧把人放下。
没好气地瞪了谢轻雪一眼,老头指挥谢轻雪将人放到屋内唯一一张床上。
刚才谢轻雪一进门,老头便注意到谢轻雪怀中的傅云声,他蹙起眉,心知傅云声情况不妙。
拿来器具替傅云声上下检查了一番,老头的面色越来越古怪,最后目露复杂之色,看向谢轻雪:你
谢轻雪屏住呼吸,紧张地望着老头。
你去西街那买副棺材回来吧。
谢轻雪被噎了一下,旋即头疼道:李叔,你别开玩笑。
话音未落,便得了老头一个白眼:谁跟你开玩笑了?!精神力被废,双手被人硬生生折断,身上的伤加起来比门口阿福身上的毛还多,你是从哪里找来这么一个宝贝的?
门口阿福是一头小牛,老头不知从哪捡回来的,当成亲孙子一样养着。
谢轻雪原还以为老头是在开玩笑,然而越听,她的面色便越凝重。
半晌过后,谢轻雪拧起眉:真有那么严重?
说着,谢轻雪的目光忍不住落在傅云声身上。
她说不清自己究竟是什么心情,只是从小到大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如今忽然沦为这幅模样,谢轻雪眼眸之中升起一缕淡淡的同情,但很快却又消失不见。
不然呢?这人我救不了,你还是赶紧去西街买副棺材吧,完了好挖个坑就地埋了。
老头说着,刚要起身,却被谢轻雪再度按了回去。
李叔。
谢轻雪又唤了一声,她的声音不轻不重,老头却在她眼中看见几分恳求。
沉默了半晌,老头臭着一张脸再度坐回椅子上:行了,我尽力,先说好了啊,我可不保证这人一定能活下来。
李叔最厉害了。
谢轻雪弯了弯眼睛。
老头冷哼一声,对谢轻雪的马屁不屑一顾,但当目光落在傅云声身上时,他平时一直阴沉着的脸上终于带上几分认真。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谢轻雪不知道究竟过去了多久,望着仍旧昏迷不醒的傅云声,她微垂下眼帘,忽然推门走了出去。
斜斜地靠在泛黄的墙壁上,谢轻雪从口袋里拿出一盒烟。
火光微染,夹在手指中间的香烟被点燃,谢轻雪抬手取下手中的面具。
白色的烟雾从口中缓缓吐出,萦绕在纤细的手指之间,冷风吹拂,呛人的烟雾被随着风一点一点往上飘动,而后消失不见。
看着从空中落下的雪花,谢轻雪的眼睛有些失神,年少的她并不喜欢香烟的味道,甚至是厌恶的,只是那时的她愚蠢又自作聪明,什么混账事都做了一遍,自以为能博得关注,到最后才忽然醒悟,一切不过是徒劳罢了。
不喜欢便是不喜欢。
她这般做,只会更令人生厌。
醒悟过来的谢轻雪遇到了傅云声。
那时的傅云声总是冷冷淡淡的,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遇见谁都不太爱搭理,虽说一张脸长得分外好看,但还是令人忍不住咬牙切齿,偏偏他的家人却处处宠着他,恨不得把他捧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