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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太医把脉、扣诊,仔细察看花煜身体,赵殊才发现,他身上伤处甚多,后脑勺不算小的包包、和臃肿的左踝关节陈伤最为严重。
    太医也摇头轻叹,身子实在虚弱,须慢慢调理、好生休养。
    赵殊很想问身子没养壮前经得住不算严重的训罚不?比如小鞭罚?掌罚?
    临幸秀侍,她连一个赐吻也无?适才将眸光最终定格在花煜被水汽氤氲成浓樱色紧抿、微颤薄唇上,极想将他拽过来狠狠嘶吻……
    越不应当,似越激起她满腔恣逆邪妄!他明知她邪念,不卑不亢的态度,也令她恼火。
    ……
    任太医把完脉,花煜阖眼假寐。
    徒步半载,从江南至京,高中探花,录选侍郎、入宫、被打入冷宫、先帝驾崩前被册封侧后、再入冷宫、在冷宫坚毅苟活……
    短短廿八载,他站上最高峰、跌至最谷底,俊颜摆脱青涩,浓丽如醉酽夕阳昳霞;
    抛开昳丽姿容不说,他本身便如内容繁茂、却不知因何缘由苍促收尾的话本,像最炫丽的谜。
    书案前,修撰先帝起居注、大事注的史官,正颤巍巍奋笔疾书,先帝赵思临终册封花煜为侧后这一茬,从此将不见于大景朝史撰。
    史撰,从来,任掌权者打扮!
    她将眸光从他身上收回,缓步踱过去审阅;身后床榻上花煜缓缓睁开眼,从枕下摸出一把银针,插进衣领夹层,复闭眼,继续假寐……
    ——————————
    相府。
    陈映端坐书案后,面前跪着一俊秀男子,戏文里【且看他双瞳剪水迎人滟,风情万种谈笑间】说的便是他这样的吧,一双秀目滟涟水波,春意桃绯盎然;
    偏总薄唇微抿、水眸低垂,于是倒似别人自作多情,他如无意舟。
    尚未入秋,事多了起来。陈映揉按额角,不说话,他便也垂眸跪着。
    近百年来,大景朝只出了俩闯入殿试的男子。一是花煜,另一便是跪着的这男子,当今左相陈映的正夫,顾良。
    ——大景朝无明文男子不得参加科考,只是民间信奉男子无才便是德,穷苦人家哥哥弟弟务农、农工供姐姐、妹妹读书,因此也约定俗成,若有男子能进殿试高中前叁甲,朝中文官武将不得强占才子,也算朝庭对男子读书不易的体恤。
    然而花煜还是被强占入宫。
    花煜高中后几年,年方十七,户部尚书顾元嫡长子顾良,乡试、会试一路凯旋红榜直至殿试,文彩斐然、应变迅捷,先帝赵思拍案叫绝,钦点探花郎,一时风光无两。
    顾探花来不及选馆入翰林,便被母亲顾元囚于家中待嫁。
    母亲应承过他,只要他闯进殿试,便给他寻户平常人家,他不求富贵,但求一生一世一对人,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但母亲没践行承诺!
    她早已将他许给京城最年少风流、也最前程似锦的右相次女陈映陈梓佩。
    顾良宁可嫁个小员外的女儿,也不嫁那相府风流女,姐姐说,京城就没陈映没逛过的花楼!将来纳的夫侍绝不比他们娘亲少!
    他绝食叁日抗争。
    母亲冷嗤:书都白读了!那寻常人家不叁夫四侍非因专情,是因为穷!你给钱,看纳不纳侍?等一身子嫁妆被抢去纳养小侍,你连回娘家哭的脸都没有!
    他被府卫硬架上花轿!嫁给那个风流陈映!
    京城无不透风的墙,绝食拒嫁这等荒唐事,陈家自然也听到风声,顾及两家脸面,陈家迎娶、拜堂照常。
    嫁我你绝食叁日?我便也让你脸面扫地!高傲的陈映洞房花烛夜宿伴读林洋处,次日将林洋直接扶为小夫!
    回门日,陈映称病闭门不出,与林洋、朱逸饮酒为欢,接着携林洋、朱逸出征北疆,以两杆小弓弩、毒辣排兵布阵立下赫赫战功。
    顾良过门后一心念佛,才子探花郎就此混迹于京城大大小小寺庙、法会……
    这一对,成了当年京城最大佳(笑)话。
    巡四疆两年出,陈映回京,先后入主礼部、兵部,政绩斐然,母亲陈华抱病辞官,先帝赵思拜陈映为左相。
    陈映并不觉得如何,陈华深感愧对女儿,四处为陈映另寻佳配,最后在赵思撮合下,与亲王府联姻,取俊逸的世子盛涵为侧夫。
    顾良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仕途顺畅的陈映夫侍成群,至今相府已有一侧夫、两小夫,梅兰竹叁侍人,另有小侍若干,眼下,她又将新添四侍,他的一生一世一对人的美梦,越来越遥不可及……
    陈映,至今碰也不碰顾良!没踏入主院半步!
    ……
    陈映缓缓起身,走向顾良,撩起他下巴:
    啧啧,整个相府,论姿容,至今仍没一个能和他打的,腹有诗书钟灵毓秀、端庄有致,偏眸眼含波,淫媚在骨不自知。
    她并不急,她等他淫骨开、淫心荡,有人晚熟得实在晚,这辈子有的是日子折腾,她喜欢折腾。
    “你想绝食拒嫁、便绝食拒嫁,想念佛便念佛,如今想要个娃娃了?”陈映悠悠俯视他,黛眉微扬,“我便得赐孕予你?”
    顾良被强制昂起脸,明明甚狷傲,偏俊秀脸上一双水眸蕴着无辜,仿佛他压根就没做过那些荒唐事。
    陈映心微动,眸眼轻眯,“你倒以为你是天呢?这府上、这世事,你说了算?”
    “自是、”顾良昂抬脸,眨了眨了水眸,薄唇先抿再微启,“妻主是天,”如诵诗章恰到好处顿了顿,腮颊微赧,“你、就不能让下我嘛?”
    声音秀润带湿糯,这府上,最会无辜乞怜竟是俊秀端方的正夫?
    陈映一怔,风流多载,竟有点看走眼?她微微用力捏了捏他下巴,撇开手,再拎起宽袖抹了抹指腹,“让?看你表现喽。”
    她负手出门,留顾良郁懑。
    ——赐孕当然是个噱头。她、他都明白,他抹下脸,求赐欢,求合。
    自前日罚了阿竹后,还没见过他呢,这家伙,总是这般,她不找他,他便不会溜到她面前来,真像一丛角落里的修竹。
    远远见大人衣袂翩翩踏月色而来,在潇湘馆小院里健步走的阿竹正要出院迎接,一团白影子冲大人窜了过去,“大人,大人,是来看小年的吗?”
    阿竹停住脚步,小年穿着中衣便跑出来,站在大人面前咧嘴奶狗笑。
    “搬过来了?”陈映揪了揪他的耳垂,脸不大耳垂倒不小,福相。
    “大人,小年乔迁新居,大人进来喝杯茶?”陈映扫了眼潇湘馆敞开的竹门,任小年拉起她的手向隔壁明鹤苑走去。
    阿竹走出竹门,看一双背影消失在明鹤苑门口。
    背后一秀润声音,“很是伤心?”
    阿竹急急回头行礼,“见过夫郎。”
    顾良大大冽冽受了礼。
    “这府上,夫侍少说近二十人,一个月也没轮上侍欢两回吧?如今还要再添【松柏延年】四侍,”也不待阿竹起身站好,顾良浅笑道:“我若是你,老早跑了。”
    阿竹怔然,跑?能跑哪去?
    像是看穿阿竹心思,顾良又笑了笑,端庄俊秀,一派正夫风范,仿佛一心为阿竹,“别的男子身无所长,阿竹可是写得一手好字画,打得一手好算子,想谋份活口还不容易?”
    扫了依然懵怔思忖的阿竹一眼,顾良继续:“至少,不必目睹新人……,夫郎知道,竹侍最重感情,哎……”一声清润叹息,在夜风中悠悠荡荡……
    悠荡得阿竹脸色微转苍青,心口刺刺的疼。
    “阿竹,”顾良抬头赏看天色,云团绕着一弯弦月,他俊透脸上便时亮、时暗沉,“多情的人最寡情,你也莫怪、莫羡你这新邻居,有一日,他也会呆站着傻看新人喊大人大人,将她拉去喝茶。从来只闻新人笑……”
    顾良又洽到好处留白。
    没说出的下一句,竹明白的,望向湖对面,阿菊墓碑方向,“不怪他,怕是只有那个长睡的人,长久在大人心中。”
    顺着他眼光望去,顾良眉头微蹙,谁都知道大人最偏宠他,他却以为大人心里装的是逝去的那位?
    好自为之吧,也没害他不是?顾良撇撇嘴,负手走回主院。
    主院,小画室;顾良看着费心收集的一室花花绿绿地图。
    她说他以为他是天呢?
    他知道,她才是天!她若有当女帝的心,大景朝也得换姓。
    他想和她下盘棋,助她……
    赢了,他求她——她和他,一生一世、一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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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一章,但肥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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