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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他的声音充耳不闻,只想把这个褥面洗干净。
    陆时侒走过去,一手拉住她的手腕,井水很凉,泡在盆的手腕像是一块寒冰,一丝温度都没有,他一用力就把她拽了起来。
    时婳像是掉进陷阱的小兔,拼命挣扎反抗试图逃出捕兽夹的桎梏,她一边挥他的手,一边失控尖叫,“别碰我!放开我!”
    他眼底沉沉,要比这夜还要黑,手上的力气不减反增,一手抓住她两只手腕,拦腰将她抱了起来。
    时婳在他怀里哭闹不止,抽抽搭搭,“你...为什么也对我这么坏?就因为我是丫鬟,你们就可以欺负我吗?”
    你们?们是谁?脑中忽然就飘过那句话“大爷不是想让她去伺候嘛”
    他突然就一下子明白过来…
    他一边往前走,一边问她:“是陆曜臣?是他逼你,你才去找的陆叁?”
    听到这个名字,时婳反应异常激烈,在他怀里剧烈挣扎起来,抽噎不止,“你和陆曜臣是一样的人!”
    陆时侒心里五味杂陈,用胳膊紧紧搂住她乱动的身子,“为什么不早说?”
    一直以来对她冷嘲热讽,百般刁难,还能说出那样一番刻毒凶戾,冷漠至极的话,他会相信?
    “你会信吗”时婳反问,“我不过是个丫鬟,可以任你们随意欺侮羞辱。”
    他会信,只要她肯说,但现在说这些好像已经太晚了。
    真是被气昏头了,他怎么可以这么蠢?为什么不能早一点儿想到?
    “我讨厌你...”屋内光线很亮,她挣扎的累了,阖上泪水盈盈的眼,如同一只受伤的小兽委屈巴巴的窝在他的怀里。
    陆时侒把时婳放在了床上。
    “讨厌也好,喜欢也罢”他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的脸,弯指给她擦了擦眼泪,指尖抚过她冰凉的腮颊,最后停留在被他咬破的红唇上细细摩挲,“你现在已经是我的人了,以前的事,忘了吧。”
    他会给她一个说法。
    时婳缓缓掀开眼皮,发现自己又躺在了他的床上,立马就挣扎起来,他不由分说的就扯过被子将她乱动的手脚给裹住,面色沉沉,语气冷冰冰,“再乱动我就把你丢出去,老实给我暖床!”
    “你...”她瞪大了眼睛,从未见过如此不讲道理的人,又气又委屈,翕张着艳红的唇瓣,半天也只说出来这一个字。
    陆时侒吹灭了烛台,上了床,把她的身子往里轻轻一推,“你什么你?快睡觉,明儿一早,还有许多活等着你干呢。”
    子时的梆子响起,床内侧的人儿呼吸逐渐平缓,哭累睡着了。
    夜半,屋内的温度低了不少,第一次与人同床共枕,陆时侒没了困意,冷僵着身体,也不敢乱动,生怕把旁边的人吵醒。
    他小心翼翼扯了一点被角盖在身上,不料,时婳一个转身,整个身子都贴在了他的身上,胳膊死死搂住他的腰,脸蹭在他的怀里,嘴里嘟嘟囔囔喊着:“阿娘...”
    他的身上还很凉,动作轻轻的掰开她的小手,往床外又靠了靠,她却不依不饶的又靠了过来,搂的更紧了,带着含糊不清的泣音,“不能走...你们不能带阿娘走...阿娘...”
    她又哭了,眼泪洇湿了他的亵衣。
    陆时侒在心底轻叹,她还真会挟制他,长臂一揽,轻轻拍她的肩头,温声细语的安抚她:“不走。”
    日上叁竿,高高的日头把廊下的花花草草晒的有些蔫蔫的,小丫鬟把几盆白玉兰与西府海棠往阴凉处搬。
    陆时侒刚从陆老夫人处吃了午饭回来,抬脚迈上台阶,看到丫鬟伸手要去卷窗下的竹帘,他出声打断:“帘子放着,不必卷起来,去告诉其他人,没我的吩咐任何人不许到廊上来。”
    “是”小丫鬟颔首退下。
    他脚步轻轻的进了书房,坐在圈椅上喝了一盏清茶,净完手,才走到书案前,研墨,练字。
    里间卧房,窗外艳阳光线透过竹帘缝隙照射了进来,能够清晰的看到细微的灰尘,时婳坐着愣了许久的神,她是在自己的小榻上醒来的。
    若不是身上还有些酸疼,她都要认为昨晚的种种只是一场噩梦。
    她穿好鞋,从箱笼里找出一根浅蓝的发带,绑好秀发,径直往外间走。
    陆时侒听到动静,抬眸看了她一眼,她脸色算不上好,眼睛红红的,粉色唇瓣上的伤口异常扎眼,飘在他面上的目光也是淡漠。
    时婳弯腰施礼,声音无波无澜,“二爷,可有吩咐?”
    他收回自己的目光,手中的毛笔不知何时滴下了一个大墨渍,晕染在宣纸上,坏了一副好字。
    “小厨房,有饭,去吃”他搁下毛笔,一手抓起宣纸,团成团,丢进了纸篓里,“吃完,研墨。”
    时婳应声出了屋。
    陆时侒继续抬笔写字,一副又一副,写的总是不满意,没由来的心浮气躁,纸篓里的纸团已经溢了出来,他弯腰去捡纸团的时候,看到了地板上的蝴蝶簪,捡了起来,搁在了桌上。
    指尖摩挲在蝴蝶的翅膀上的纹路,他盯着这支簪子若有所思。
    这支簪子样式简单,材质廉价,年岁应该也很久远,因为主人长期佩戴的缘故,整根簪柱褪去了原本的光泽,颜色要比蝴蝶浅很多。
    天天见她戴着,这么宝贝的簪子,是谁送的?
    是她阿娘?还是旁的什么人?
    他一直以来,对她的了解都是片面的。
    时婳到了后院,盥洗完,到了小厨房,锅里温着热热的小花卷,一碟糖醋鲤鱼,一碟茄鲞,还有一小碗糖蒸酥酪。
    今日巧了,厨房的饭,都是她平时爱吃的。
    不过时婳胃口平平,筷子动了几下,便停箸。
    她拿着碗筷到了井边洗碗筷,梅霜与紫藤正坐在小凳子上洗衣裳,瞧见时婳过来,便故意大声说话:“梅霜姐姐,什么时候我们也能日上叁竿起,一睁眼就有好菜好饭吃呀。”
    “小蹄子下辈子吧!你得先投个好胎,也得长一张如花似玉的脸”梅霜嗤笑一声,夹枪带棒,“还得有那个叁更不睡的本事!”
    紫藤叹气,“好羡慕啊…”
    “这有什么羡慕的?你白天干活”梅霜瞥了一眼时婳,妖声怪气道:“有的人晚上干活,拿的工钱都一样,你有什么不知足的!”
    几次叁番时婳都不曾理论,但今日这话属实是揭开她伤疤往上面撒盐。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她逆来顺受太久了,都忘记了反抗,导致这些人变本加厉。
    她把碗“砰”的一下子扔进盆里,直吓了旁边嬉笑说话的两人一跳。
    时婳走到两人跟前,傲睨自若的俯视她们,唇边扬起一抹弧度,语气又娇又冷:“你们既然知道,就该管好你们的舌头,就不怕我吹枕边风?”
    梅霜与紫藤面面相觑,愣了一下,看着时婳远去的背影,撇嘴奚落:“她今日疯了不成?”
    紫藤到底还是能看清一些势头,她拽拽梅霜的袖子,“姐姐别气...她说的也有道理...日日与二爷在一起,也保不齐...”
    梅霜啐了一口,道:“我呸,促狭小淫妇,竟使一些不入流的下作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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