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砰”的一声巨响,方才白饺饺接驾的那辆现代的半个屁股瘪了进去,警报哀鸣衬托着红蓝交替闪烁的警灯,给这灾难般的深夜更添惨烈气氛。
“我靠!这他妈毁坏公物要赔钱的,警车都敢撞,谁家的富二代这么嚣张啊!”
那suv撞了车之后愣是又后退滑出去好几米才停下,车子整体晃了几下,从驾驶室跌跌撞撞走出来一人,身材颀长,面容俊朗,长腿一蹬,黑伞一撑,简直就像来赶通告的一线国际巨星,可惜内里是个不着调的灵魂,空有一身英俊非凡的皮囊也帅不过三秒。
这人孔雀开屏似的迈着方步大摇大摆走了过来,一手撑着伞,一手按着栏杆,隔空一跳便从堤岸上跳到了冰封的江面。
恰好这时,三秒大限已到,落地后他脚下一滑,险些给众人当场表演个劈叉,万幸及时在裤线崩裂前收住了动作,不然这大冷的天吹风遛鸟,还不得冻出个好歹,回去还能不能用都难说。
江倦毫不犹豫地低骂一声:“……活该。”随后看向狄箴,“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命案现场也是闲杂人等能随意进出的地方吗?”
“不是,江哥,这个是……”
那人一掀警戒线钻了进来,完全不避讳在场警察愕然的目光,贱兮兮地凑上去,把伞往半边身子都被淋透了的江倦身上一罩,将伞下的空间尽数让给了那人。
“我听见你骂我了。”
江倦无动于衷地看着他,若有若无地挑了一下眉,“那又如何。”
“骂的好,再多骂两句。”
“……”狄箴跟旁边的白饺饺都看愣了,他们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江倦宁可去观察那可怜的遗体也不想再多看他一眼,扭过头去骂道:“……不知羞耻。”
“哎,这话就粗了不是?都是文化人,何必拣难听的说呢,我这叫孤芳自赏。”
“你是小脑发育不完全,大脑完全不发育,大人们没空陪着你个地主家的傻儿子玩,怀英给他买两根棒棒糖,赶紧把他打发走!”
“棒棒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呢,你这话怎么越来越粗?江副支队长素质堪忧啊……”
江倦:“……”
狄箴觉着自己这个时候不该插嘴,但要是真的闹出误会,还得是他来背这个黑锅,无奈只能硬着头皮解释道:“江哥,你刚刚找的法医……就是他。”
听他这话,江倦眼角一抽,人僵在了原地。
狄箴又叹了口气,心道早知道这两人见面就是修罗场,他不如到床前长跪不起求姜惩回来主持两天大局,奈何那不负责任的支队长存心逍遥,压根不想插手他们这档子破事,一提这茬就开始装病叫苦,演技还那么浮夸,骨折愣装的像是要临盆了似的,他又不能指着人的鼻子说:“你是个男人!男人是生不出孩子的!”
就因为当时脸皮薄了那么一丁点,现在事情就全落到了他头上,纵是宁折不弯的狄怀英也只能认栽。
他咳嗽两声,解释道:“江哥,你明儿个才正式上任,可能还不知道,这位现在是我们局里特聘来的法医……萧始。”
江倦瞪着萧始的凌厉眼神活像把尖刀,恨不得在他身上剜个血窟窿出来。
可那人却像毫无知觉似的,一拉江倦冻僵的手,目不转睛凝视着他,在众目睽睽下深情款款道:“前妻,好久不见,别的不说,今晚我有幸和你交换染色体吗?”
作者有话要说:
萧始便当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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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杀鸡
一进支队办公室,江倦第一件事就是靠在暖气边,把自己冻僵的双手和已经疼到麻木的伤腿贴了上去,可惜这个时间烧锅炉的大爷已经睡到拖鞋都拍不醒了,那点余温还没有手温高,要不是借着白饺饺支援的几片暖贴,他很难熬过这个湿气弥漫,气温又创了新低的晚上。
留了几个保护现场的警察后,狄箴带队把遗体护送回了市局。
深更半夜,各部门都没上班,等着技术人员来加班的时候,他检查了一下被追尾的警车,对满地乱晃的萧始骂骂咧咧道:“明天报修就算是你自费全额赔偿也给我憋着!你以为自己是来走红毯的吗,隔老远就闻见你散发出来的荷尔蒙了,你是要勾引谁!”
如今支队长姜惩长期病休,副支队长江倦又还没正式上任,有了老领导高局“协助江副”的指示,狄箴就算半个“副”了,在支队一众被他亲手带出来的新人里还是很有威信的,听他这话,各位被大半夜从被窝里拽出来,心里正不爽的警察都重重点了点头。
萧始压根没把自己当外人,嘻嘻哈哈地进门,大着嗓门说道:“当然是咱们江副,难道我勾引自己媳妇儿也有错?你们不能因为我昨晚没把他伺候好,他生我的气,嘴硬不认我这个老公就对我有什么误解啊,我们可是有合法婚姻关系的!”
一时间偌大的办公室里只能听到倒吸冷气的声音,别人的反应自不必说,就连狄箴这个最见多识广殚见洽闻的老前辈都目瞪狗呆,瞅着他说不出话。
而白饺饺的表情则是从愣怔,到震惊,再到狂喜,整个过程不超过三秒,堪称精彩。
霎时一片死寂,众人都不敢去看另一位当事人的反应,狄箴鼓起勇气,怯怯扭过头去,就见江倦正面无表情把两手放在膝盖的暖贴上,看上去是一个相当乖巧的姿势,却让人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杀气。
“你这张嘴就拉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我看你是老寿星吃□□,活腻歪了。”
显然萧始对自家媳妇儿的脾气还不够了解,从怀里掏出手机,翻出张照片张罗着给狄箴和其他人传看,不知死活道:“不瞒你们说,早些年我们就在澳洲注册结婚了,关系绝对是合法的,不存在谁强迫谁的情况,你们看他签名的线条多流畅啊,一看就知道签的时候有多开心了,这下总该信了吧!”
照片上是一张浅黄色的厚纸质证件,打眼一看就能看到两人转化成英文的名字,这下狄箴傻了眼。
去年到缅甸执行特殊任务的时候,他有幸跟这两人共处过一段日子,当时只是觉着他们同床共枕还明骚暗秀的样子莫名熟练,还以为他们是正在热恋期或倦怠期的情侣,哪成想人家早就省略了恋爱中的一系列步骤,直接快进到了爱情的坟墓。
狄箴不敢相信萧始这个满嘴跑火车的混蛋,在众人都满身冷汗的时候出来打圆场:“那个……江哥,他是不是□□的?你要是被绑架了就眨眨眼,虽然我一直不太喜欢加班,但帮你把他拘留还是没问题的,兄弟们一人一副手铐也够堵住他的嘴了,实在不行毁尸灭迹,哥几个都帮你欺上瞒下,就说这狗x出去乱搞让老天制裁了,死的不冤!”
江倦无比淡然地瞥了正得瑟着的萧始一眼,语气毫无波动:“不用,证是真的,签名也是真的。”
狄箴受到剧烈刺激,当场发出声嘶力竭的驴叫,萧始则沾沾自喜,那瞟在狄箴身上的眼神明显是在说:“看,没骗你吧,他自己都承认了。”
这时江倦站了起来,没拄拐杖迈起步来还有些跛,白饺饺还想去扶他一把,被狄箴近似肺癌晚期的激咳吓了回来。
江倦挂上了礼貌温和的笑容,目光从在场每一个人脸上掠过,明明嘴角上翘,却让人不寒而栗,浑身都透着肉眼可见的煞气。
“既然调令的实际实施时间提前了一天,我就早些和各位认识一下,我叫江倦,曾任长宁市禁毒支队副支队长,这次调回雁息接姜队的班,是因为十年前我就在这里,对雁息市局的一草一木都有感情,高局顾念旧情,才把我安排到了人员调动频繁,目前最动荡的刑侦。如你们所见,我身有旧伤,整日一副恹恹病态,可能会让各位可能对我产生一些误解,在此我要声明,事实上,我比姜队的暴脾气好不到哪儿去,可能你们暂时还无法理解,但一个残废能坐在这个位子,绝对有他的道理。”
他说完这话,众人都来不及反应,就见他小步踱到萧始面前,随后飞起一脚,猝不及防踏在那人的胸口,硬是把人踹出了四五米,一头撞出门外,摔在走廊里不动了。
一群呆若木鸡的“猴”都怔怔望着自己刚刚手持宰牛屠刀剁了“鸡”的新上司,个个心脏都快跳出了嗓子眼儿。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谁能想到刑侦的第一把能烧到法医科?
雁息公安口的法医人丁凋零,去年市局的主任法医安息涉嫌投毒致人死亡,马上要以过失致人死亡罪被公诉,省厅法医技术处的副处殷故也与犯罪团伙勾结,被同伙下毒灭口,病逝在公安医院。技术口本来就重视人才自身能力和素质,一连倒下两个耗费多年心血培养的栋梁之材,一时没有合适的人顶上缺口,就连省厅也束手无策,为应对特殊情况,不得不返聘了位已经退休的老法医回来带新人。
说到底,这萧始虽然是澳洲留学喝过洋墨水的人才,但人家的本职是外科医生,跟法医有着本质上的区别,并不擅长处理过于“稳定”的医患关系,也不知怎么就空降到了他们局里,放着大好的前程不要,偏偏想不开要来做法医。
本来狄箴是想不明白其中利害的,不过知道了即将调任的副支队长是江倦,两人还是这样暧昧的关系之后便豁然开朗。
“还有一点我要声明,结婚协议是他在我重病神智不清时骗我签下的,按说并不具有法律效力,同时我国目前并不认可同性婚姻的合法性,所以他的证件在国内就是废纸一张,我和他的关系并没有各位想的那么有趣,建议大家不要在任何场合传我的绯闻。”说着他倏然绽开灿烂的笑容,令在场众人感到毛骨悚然,“以上都是发自内心的忠告,虽然我的身体还没有恢复,也无望恢复到全盛状态,但我敢保证,在座的大多数人都不是我的对手,奉劝诸位,爱、惜、生、命。”
他一字一顿的话音就像催命的魔音,悦耳动听,却让人感到从骨子里散发出的寒意席卷全身。
刚上任第一天就给下属和合作部门来了个下马威,让所有心里对这位“身残志坚”的江副支队长还心存疑惑的人得到了最完美的解释。
——这人,果然不好惹!
然而被踹懵了的萧始回过神来第一反应不是拔腿就跑,竟然在走廊里不知死活地叫嚣:“我擦,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种薄情寡义的渣男啊,提了裤子就不认人,是老公没把你伺候爽是怎么!你说要离婚我不肯,最后不也是答应分居给你一段冷静期了吗,让步到这个程度还嫌老公不够体贴,那老公再退一步,主动叫你前妻,让你提前代入一下离婚后的体验总可以了吧!”
江倦的脚步顿了一下,也就仅仅是一瞬间而已,狄箴脑中却已经闪过了从开天辟地到科技纪元上下五千年的恩怨情仇了,心道萧始这人之前看起来还算靠谱,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把脑子搞坏了,怎么现在满嘴跑火车,就不怕惹恼了江倦,到时候姜惩亲自提刀上门讨说法吗?
今天受了太多的惊吓,白饺饺已经进入躺平看戏的状态,撕开一包薯片给各位眼珠子都快瞪出来的同事分了分,一群人没见过这阵势都觉着新鲜,也想八卦一下新领导的私人生活,纷纷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想看后续他们的江副会和前夫碰撞出怎样的爱恨情仇。
不过萧始是什么人?那可是见惯了医闹和大风大浪的过来人,江倦头顶的阴云压根就没被他看在眼里,当场倒地捂着胸口又叫唤了起来,“我警告你啊,不能家暴,这里可是警察局,你后面那么多穿警服戴警徽的人民公仆是不会眼睁睁看着你虐待我的,今天我们必须把这事给掰扯清楚,分居多少年了还不回家,你在外面心野了是吧!”
江倦冲上前去,一把抓住领口把萧始扯了起来,话音依旧没什么大的起伏,却多了些咬牙切齿的意思在里面。
“他们都是我的人,我今天就算在这里卸了你的胳膊腿,他们也没人敢说个不字。”
萧始一舔嘴角,朝他风情一笑,“那前妻你可得手下留情,你老公我就三条腿,卸错了你后半辈子的幸福就没了。”
正当僵持时,走廊尽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人飞奔过来,一边跑一边喊:“萧法医!萧老师!萧……”
好不容易攒起来点的温存气氛荡然无存,萧始盯着江倦苍白的嘴唇,不甘地咽了口唾沫,不耐烦地数落道:“一会儿法医一会儿老师的,干脆叫法师算了!大半夜的,叫魂儿呢!”
那年轻人手里还拿着把解剖刀,一见办公室里所有人都挤在门口看着他,忙把刀收到背后,“那个……刚刚您让我用开水浸纱布,把遗体的关键部位解冻了,我一回头您人就没了,我,我有点儿害怕,您要不……过去看看?”
虽然他也觉着,对方现在大概没有心情理会他,但只要不是回去一个人面对一具硬了的尸体,让他拆桥毁婚那都不算事!
“多大的人了,日常工作还害怕,要不是江副着急,就应该让你跟那遗体抱着睡一晚上练练胆儿。还有,你说话注意点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有什么特殊癖好呢。”
“我……”
“你手里的东西和身上的衣服怎么回事,第一次进解剖室吗?大半夜拎着刀出来也不怕吓着人,赶紧回去看着,我马上就过去!”
那年轻人支支吾吾地应了一声便迟疑着走了。
江倦自觉今晚的闹剧已经够多了,再者他杀鸡儆猴的立威目的也已经达成了,便吩咐狄箴和刚赶到局里的技术侦察科长裴迁带着几个眼睛还没睁开,头发都飞立着的技术人员回了现场。
等到人都散了,江倦便想回去拿了拐杖手机一起去解剖室看看,刚放手回身,就被萧始从身后环着腰,一把抱了起来。
这是个非常难反抗的动作,他徒劳地捶了那人两下无果,只能就着这个姿势被那人半拖半抱带向走廊深处,连句话都说不出来。
“砰”的一声,萧始一脚踹开了卫生间的门,不由分说把江倦举了起来,抱在洗手台上坐下,扣住他即将落在自己脸上的拳头,强行将五指插入他指间,按在了他身后的镜子上。
他贴的很近,江倦知道他下一步想做什么,决然扭过头去,拒绝与他对视甚至是更亲密的举动,腿也绷的死紧。
萧始用一种蛮横霸道,却又不至于弄伤了他的力道分开他的两膝,插身在他腿间站定,抬起了他旧伤未愈的左腿。
“伤还没好呢,就这么折腾自己?”
他声音压得低沉,似恶魔蛊惑的低语,偏生说的又是至暖至深最关怀亲切的话,让人实难抗拒,又狠不下心来踢开他。
“裤子湿的都能拧出水了,外面天寒地冻,也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落了病根还不得是前夫照顾你。”
他轻轻按揉着江倦的伤腿,试探着他的恢复状况,“怎么又严重了,以前碰你这儿是不疼的,能屈起来吗?”
他试着弯曲江倦受伤的膝盖,那人疼的猝不及防,没忍住呻吟了一声,冷汗顿时流了下来。
让他浑身僵硬的不仅仅是痛感,还有萧始无声无息间身体发生的变化。
不过对方却像对这档子事毫无知觉似的,补救般揉了揉他的小腿,“重了重了,下手重了,我的错,疼的厉害吗,把裤子脱了,我给你换药。”
被他碰过的腿不知怎么火烧火燎的烫了起来,近似于受激后的膝跳反应,让他下意识照着萧始□□踢了过去,那人险险握住他的脚踝,惊魂未定道:“你来真的?几天没见,脾气又野了,跟谁学的?”
“放开!”
“腿都疼成这样了还不老实,你这是非得让老公心疼啊。”
江倦咬牙切齿道:“晚上雨下得太大,你脑子也进水了是吗,有病去治,少来祸害我,”
萧始卷起他还渗着水的裤腿,一摸他冰凉的脚踝,叹道:“好了,别闹了,冻成这样可耽误不得,看在我刚刚帮你立威有功的份儿上,让我摸摸。看你老公多体贴你,宠不宠?嗯?”
他嘴上好说好商量,手下的力道却一点不虚,弹开江倦的皮带扣,把他的裤子扯下来垫在了他身下。
“注意隔凉,万一受了寒,以后复婚想生孩子就遭罪了。”
萧始掌温炙热,捂着江倦打了钢钉的膝盖,帮他减轻了不少痛楚,江倦也是由此犹豫了一下,才没有立刻推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