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筱死盯着林驿,心被剑回鞘的摩擦声吊起,“有在人床前擦剑的吗?”
“小妹妹,天地良心,我真的是在擦剑。”林驿说着,举起了手中的擦剑布,朝金筱晃了晃。
金筱心中惊涛骇浪,脚下疼痛难忍。清清白白的擦剑布,硬是晃得她回忆起了符火扑面而来的恐惧感。
她胡乱抓起个枕头,扔向了林驿,“我信你个鬼!”
林驿嘴角一抽,歪头躲过枕头,思忖片刻,转身离开,再回来时,已是两手空空。
他站在金筱不远处,举起双手,慢速转了个圈,又拍了拍身侧,对金筱道:“你看,没剑了吧。”
金筱未答。危险接二连三,防不胜防,她不敢放松警惕。
“你别怕,这里是我家,很安全。”林驿见金筱仍是一脸紧张,叹了口气,“你想啊,如果我想杀你,干嘛要救你?”
金筱眨了眨眼,略微定神,打量起林驿来。她的目光停在了林驿的右手小臂上,“你受伤了?”
林驿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包扎处,“嗯……被条小疯狗咬的。”
金筱微怔,转瞬就反应过来,林驿这是在逗她。她想起初见林驿时,林驿的手臂并没有包扎,那林驿是因为救她,被刀疤男伤的?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林驿捡起地上的枕头,拍掉上面的浮尘,朝她递来,“靠在身后吧,慢点动,当心伤口。”
金筱接过枕头,放在身后,低头时发现她的脚伤已经被处理好了。
她突然很厌恶自己,不管是在街上置林驿于险境,还是方才对林驿的过激反应,都让她感到羞愧。她垂下了头,“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她听林驿笑了声,疑惑地抬起头。
林驿朝她俯身,挑了挑眉,“自家妹妹,客气了。”
金筱语噎,再次垂下了头。回想起当街认哥的事,她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渴了吧?我去给你倒杯水。”
金筱心虚地接过林驿递来的水杯,“谢谢公子。”在她喝水时,林驿坐到了她对面,腿架着双臂手肘。
林驿:“公子是谁?我怎么记得,我是带我妹回来的。”
“咳……咳咳。”金筱呛了口水,心知“兄妹”这坎儿,是不好过去了。她无奈抬头,冲林驿一笑,弯起的月亮眼娇俏可爱。
金筱的月亮眼,不同于寻常那种细长的轮廓。
她的月亮眼眼中圆润,眼尾收紧,笑起来很是勾人。尤其是配在一张略带婴儿肥的小脸上,让人移不开眼的同时,还想伸手去摸她脸颊。
金筱自己当然不知这些。她这一笑,本想着“一笑泯恩仇”,却见林驿与她久久对视,对得她愈发眼干。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各位看文的小可爱,爱你们~
作者摸了摸金筱的头,“呼噜呼噜毛,吓不着~”
第3章 四字破防
瞧着林驿没有结束对视的意思,金筱抬手在林驿眼前晃了晃,“公子,你怎么了?”
林驿眨了眨眼,撇开了头,“无事。”
金筱虽不知林驿为何做此反应,却也察觉到了尴尬,她得寻个话题,“……对了,林公子,那个刀疤男呢?”
林驿回过了头,凝视着金筱的眼睛,“跑了。”
“哦——”金筱蹙眉,心里又忐忑起来。
林驿:“别担心,我会送你安全到家的。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
“我叫……”金筱迟疑了,低头看向水杯。
今日祸事频发,她先是遭阿燕闷杀,又遇刀疤男劫持,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不可能是意外。
虽说她跑出鸿楼客房时,一心只想着逃命,全然忘却了可以向大堂的伙计求救,但鸿楼上到老板,下到伙计,无一不认识她,她又是孤身一人神色惊慌地跑了出去,鸿楼怎会不寻她?
金筱细思极恐,要不就是鸿楼想害她,故意找不到她;要不就是有人从中作梗,让鸿楼找不到她。
然后她就遇到了想带走她的刀疤男,那为她出头、解她险境的林驿呢?单纯的有缘吗?
眼下她又处在林驿的地盘上,贸然说明身份会不会有危险?
想到这里,金筱不由得叹了口气:这世道,孩子活得也这么累吗?
林驿:“……那个,不方便就不要说了,莫要为难。”
然而,未等金筱松口气,林驿继续道:“但不知名字也不方便,我看你笑起来,眼睛弯弯像月牙,暂且唤你‘阿月’如何?”
金筱握着杯子的手一抖:取名这么草率的吗?
得亏她长了双月亮眼,这要是长了双菜刀眼呢,叫“阿菜”?
“阿月,你的鞋呢?”
“……”
林驿又叫了声:“阿月?”
“啊?”金筱抬头看向林驿,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不需她觉得如何,她已经是“阿月”了。“我……出门太急,忘穿了。”
林驿默然,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金筱心里七上八下,觉得林驿是在怀疑她撒谎——有什么事能让人忙到出门忘了穿鞋呢?除非是忙得逃命。
可她确实是在逃命。
她一想到阿燕竟会闷杀她,后怕不已,身边人的背叛都防不胜防,她怎敢再轻信初识之人。
她设想,若她和林驿说她被害之事,林驿会不会嫌她麻烦,将她扔出去。但她这般不说清楚,岂不是寒了林驿的心,在林驿心中留下个过河拆桥、谎话连篇的印象?
金筱心中倍感煎熬,不知该如何开口。她撑不住林驿投来的视线,目光溜到了斜下方。
林驿:“阿月。”
金筱:“……嗯。”
“……”
这种等待审判的过程令她窒息,一个念头从她脑中闪过——
自己走吧。
“我相信你。”
金筱怔然,缓缓抬眸,“林公子,你说什么?”
林驿一字一顿:“我、相、信、你。”
窗外忽的吹来一阵风,将一朵不知名的小花送到了金筱肩头,小花在金筱肩膀的颤抖中跌落,被坠下的泪水打湿。
“我相信你”这四个字,在金筱脑中不断回响,又汇聚起巨大的力量,推翻了她那本就摇摇欲坠的心墙。
林驿一直在哄她,可她的眼泪还是流个不停。
她接过林驿递来的帕子,把脸埋了起来,心中压抑的个中情绪,就这样在林驿面前毫无顾忌地宣泄了出来。
她觉得自己好傻,为什么要怀疑连她是谁都没搞清楚,就愿意舍命相救的林驿呢?
……
待金筱的情绪平复下来,林驿的帕子已惨目忍睹。帕子边角处的斑斑翠竹,一副被暴雨凌虐过的凄惨样子。
金筱抿了抿嘴,看向望着窗外沉默不语的林驿,赧然道:“抱歉林公子,我把你的帕子弄脏了。”
林驿轻笑,“无事。”
金筱:“等我赔你块新的。”
不料林驿面露难色,“可我就喜欢我这块儿。”
金筱:“……”
她低头看着手中脏得不成样子的帕子,正愁不知如何是好时,林驿笑了起来。
“我逗你玩儿的,你竟当真了。”林驿说着,朝金筱伸出手来,可他的手还未落下,屋外就传来了一声咳。
林大侠在门外清冷道:“林驿,你出来。”
“是,父亲。”林驿朝门外回道。他扭头安抚金筱:“阿月,你先休息,我出去一下。”
金筱点了点头,目送林驿出门。
透过窗户,她能看到林大侠背对着门,负手而立,手上提了个菜篮,这菜篮给清逸的林大侠添了份烟火气。
林大侠:“伤口如何了?”
林驿停在林大侠身后,接过了菜篮,“有石子划破脚底,已清理伤口,上了药,包扎好了。”
林氏父子说话的声音,以寻常人的耳力,在屋内是听不到的。
可金筱是修行者。
虽说她还未正式开始修炼术法,但她天资过人,加上每日打坐静心,感官尤为灵敏。
所以,她能听到屋外二人的对话,可她也知道,屋外二人是不想让她听到的。
她能看到屋外二人,屋外二人也能看到她,若她现在捂住耳朵,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思及此,金筱扶手撑额,硬着头皮听了下去。
林大侠语气微愠:“你觉得我是在问那个小丫头?”
“您问我啊,我当然没事。”林驿语气甚是轻快,“一点小伤,何足挂齿。”
林大侠蓦地转过身来,“阿驿,刀疤男那刀上有毒,被其砍伤,必留疤痕。”
“留就留呗,我一个男人,不在乎这些。”林驿开始用一只手转菜篮。
林大侠嘴唇翕动,“你也知自己是个男人,那你觉得将一个不相干的女娃带回来,合适吗?”
“我为救阿月,配合她演了出戏,路人也相信我是她的哥哥。”林驿转着菜篮的手停了下来,“但若日后被人发现,我与她并非兄妹,那我今日当着众人的面将晕倒的她带走,会坏了她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