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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丹薇经历过病痛,生死,最绝望的时候,亦莫过于此时。
    哪怕安慰了自己无数次,给自己找了无数的理由,真正到了这一刻,她发现自己完全无法控制生理性的抗拒。
    曾在厨房里看到过杀鱼,开腹剖肚之后,鱼还会蹦跶起来,她觉着自己就像是那尾鱼。
    弘历凑近,呼吸间的热意喷在她脸上,厨子的刀背,重重敲向挣扎的鱼,很快,鱼彻底无法动弹。
    傅丹薇跟着被敲晕了般,全身麻木,双手搭在身边,脚趾扣紧,绷直,手指无意识抠着被褥,眼睛睁大,望着黑暗中的某处。
    弘历的手抚上傅丹薇的腰,蓦然一顿,停留片刻后,收回手躺平。
    过了一阵,他低沉的声音响起:你怎么了?
    傅丹薇恍然回过神,茫然地啊了声。
    弘历侧转头,眼前一片漆黑,想到傅丹薇看不见,自嘲地笑了笑,问道:你全身都在发抖,你在怕什么?
    傅丹薇喉咙发紧,胡乱找了个借口:估计是生过病,还有点虚。
    穿成这个身份,她所有的坚持与底线,显得很矫情。
    何况,眼前不是最难的处境,她太清楚不过,只是不愿意去深思。
    生死事大,不仅仅是她一人,涉及到了永琏与三格格,沙济富察氏家族。
    如果永琏与她都好好活着,沙济富察氏估计永无出头之日。
    乾隆彻底打压宗室,更不会允许外戚权势过大。傅清傅恒被重用的绝大原因,是因为富察氏与她的儿子们,都已经去世了。
    傅清傅恒用命替自己赚来的荣华富贵,并不是因为她这个皇后。后来他们去得早,避免了君臣猜忌,拿命换来了满门勋贵。
    枕边的人,不是普通的夫君,他是后世争议巨大的帝王。
    傅丹薇没想过男女情爱,乾隆这个人没有爱,他就是一精密的政治机器。论手腕或玩弄权术,论帝王之道,在所有的帝王中,他都能排名靠前,她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明天让太医来诊诊脉。弘历不容置疑地说,毫不掩饰自己的担忧,伸手过来,握住傅丹薇的手,瞬间愣住。
    傅丹薇的冰凉,手心全是冷汗。
    弘历翻身下床,没有唤人进屋伺候,亲自摸到火折子点亮灯盏,走回床边,隐含焦急打量着傅丹薇,她的脸在氤氲灯光下,白得如纸,一头细密的汗。
    丹薇。弘历颤声叫了声。
    傅丹薇仓惶侧过头,啊?她好似没有适应眼前的亮光,抬起手挡住了眼睛。
    你可是哪里不舒服?弘历焦急询问。
    傅丹薇颓然放开手,无力摇摇头:没有。我没事。她撑着手臂坐起身,发现自己全身酸痛。
    努力撑着下床,我去换身干爽里衣。趿拉着鞋子,傅丹薇走进了净房。
    弘历坐在床沿上,怔怔望着她消瘦的背影。
    一时间,眼前的人陌生得,仿佛从未认识过。
    傅丹薇打了凉水,将脸浸入其中,憋到不能呼吸时,她猛地抬起头,扶着架子猛烈喘息。
    良久之后,她总算平缓下来,取了帕子擦拭脸上的水珠。擦到一半,看到半开的门边,弘历斜倚在门框上,面色沉重凝望着她。
    傅丹薇不由自主拽紧了帕子,试着平静问道:爷怎么不睡?
    等你。弘历走了进来,背靠案几,反手撑在上面,目不转睛盯着她,说道:你怎么了?
    听到他再次提及先前的问题,傅丹薇知道敷衍不过去,眼眸微垂,半真半假说道:我心情不大好,想到永琏马上要搬出去,舍不得。
    弘历盯着傅丹薇,神色莫名,片刻后笑了起来:永琏是男儿,哪能成日跟在母亲身边。你就是操心太过,永琏得等到上学堂的时候才搬,还得近两年呢。哪怕他搬了,白天上学,晚上歇在自己的院子,平时得闲的时候,还是可以回来陪你。
    傅丹薇勉强笑了笑,弘历戏谑地说道:就算你不开口,我都要令他每天回来给你请安,陪着你一起用饭。你教养孩子的方式很好,与两兄妹一起吃饭时,我真正体会到了何为天伦之乐。
    丹薇。弘历再次叫她,傅丹薇其实很不喜欢他这样叫她,宁愿他叫她无名的富察氏。
    好过荒诞的亲密感。
    夜里冷,早些换好衣衫回来歇息。弘历的声音不高不低,因为夜间,给现实批了层温情脉脉的面纱。
    傅丹薇说了声好,弘历朝她温柔一笑,转身离开。
    换上干爽的里衣,好似穿上了层盔甲,傅丹薇不需要再打气,走出净房回到卧房。
    弘历留了一盏小小的宫灯,站在床边看着她笑:快过来,这盏灯不用去管,留着吧。
    傅丹薇走过去,弘历让她先上床,他跟着上来,顺手合拢了床帐,挤到了她身边,再次握住了她的手:你的手汗倒没有了,只还是很凉,我替你捂一会。
    弘历的手掌带着薄茧,手掌宽厚,傅丹薇的手纤细小巧,被他放在掌心揉搓。
    手掌升温,发热,傅丹薇无端想到了煎鱼。
    鱼放进油锅里的时候,会呲啦一声,煎一会之后,小心翼翼翻过来,再煎另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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