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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十一)
    简淮川真是不给他半点接话的机会,他现在要怎么说?他还能拒绝不成?
    简淮川又说,“伯父,听说您很喜欢去滑雪,有空的话,希望伯父能赏脸让我陪您一起。”
    “看来阿吟跟你说了不少我的事啊。”周衍抿了两口茶。
    “我只是在了解伯父的爱好,是我想要知道的,因为我想和您有些话题可以交流。”
    周衍摇头笑:“好,先从滑雪蹦极开始,我喊你就要随叫随到,没问题吧?”
    “可能……有问题……”简淮川低着头,没敢看周衍。
    “怎么,你还不愿意了?”周衍有些疑惑。
    简淮川说话卡卡顿顿的,很没底气:“不……不是……是因为……阿吟她……现在……怀孕了……我得照顾她,可能没办法经常陪您。”
    简淮川说出这番话时,已经能猜到周衍的脸会有多黑了,他猜周衍一定在心里把他千刀万剐解剖了。
    他猜得不错,周衍的确是这么想的。
    周衍维持多年的谦和人设在此刻全然崩塌,他皱着眉从沙发上起来,喊着问他:“这么大的事你现在才想起来跟我说?!”
    “我……”简淮川被怼得哑口无言。
    “什么大事啊,跟我说说。”周盛松迈着步子,从大门里走了进来,站在不远处看着对峙的两人。
    “爸,没什么事……”周衍解释道。
    “哎,这就是阿吟的男朋友吧,我瞧瞧,呀,真是一表人才啊。”周盛松扶了扶老花镜,瞪大眼睛。
    “爷爷您好,我是简淮川,是阿吟的男朋友。”简淮川起身,礼貌地朝他笑。
    “淮川?你爸叫简清延?”周盛松听了,心里一阵意外。
    “是……”
    “好啊,阿吟眼光好!”周盛松拉着简淮川坐下,他左看右看,怎么看怎么喜欢。
    简清延没入狱之前是周盛松的学生,那时候他在复旦担任物理系教授,简清延是他最得意的学生,后来他入狱,他了解真相后一直替他惋惜。他也时常去探望简清延,期间撞见过几次商颜。但他一直是以简清延这个学生为荣的,直到现在也是,简淮川,必须得是他的孙女婿!他不管周衍同不同意,他非简淮川不认!
    “来啦,烤鸡好了!”祈烟拉开那扇玻璃门,端着烤鸡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她将烤鸡放在餐桌上,摆好了那些刀叉碗筷。
    “淮川,走吧,去吃饭。”周盛松笑眯眯地拉着他的手往餐桌走,他坐在正中间,让简淮川坐在他旁边。
    周衍被忽视,跟在他俩身后,坐在简淮川对面。
    周吟和杨妈陆陆续续地将菜式端了出来,简淮川见状开口:“我带了一些红酒过来,如果大家想品尝的话,不如开几瓶吧。”
    “先吃饭吧,酒我们慢慢喝,以后咱们有的是时间,淮川啊,你有空可要多来陪陪我这个老爷子哦。”周盛松笑得慈祥。
    “爷爷,我一定会来的,只是希望爷爷不要嫌我烦了。”简淮川回他个笑。
    祈烟戴着手套扯了个鸡腿递到简淮川的碗里,她知道让周吟来的话会很为难,该给谁也不是,不如让她来做这个丑人。
    简淮川点头,“谢谢伯母。”
    周衍眼底的冷意扫过祈烟美艳的脸庞,祈烟的余光捕捉到了有一双似寒冰的眼眸正注视着她,她甚至都没抬头,就往周衍碗里夹了只鸡翅。
    祈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能下他面子,她将身子向周衍靠了靠,低声凑到他耳边说:“人家是客人,第一次来咱们家,你对人家客气点,再说了,不差那一两个鸡腿,里面还在烤呢。”
    周衍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声音轻得只有他俩能听清,“你知不知道阿吟怀孕了……她这是未婚先孕啊……这臭小子……”
    祈烟用手肘撞他,“你忘了,当时我不也是怀着孕跟你办婚礼的,你现在好意思说别人?”
    “我……”
    周盛松满心满眼只有他的孙女和女婿,“阿吟怎么现在才把淮川带回来啊,你们定好了吗,什么时候办婚礼?爷爷我给你们准备一份厚礼!”
    “这也太快了,急什么。”周衍劝阻着。
    周吟咳了一声,尴尬地笑:“其实挺急的……”
    “急什么?”周盛松问。
    简淮川垂眸笑了下,事到如今他再瞒下去也没任何意义,“阿吟……已经怀孕了,我们偷偷领了证,现在才回来见大家,是我考虑不周到,对不起。”
    周盛松并没有简淮川想象中那样对他大发雷霆,相反平和地接受了,“哟,好事啊,你们两口子可要带孙子了,哈哈。”
    周衍的确闷闷不乐,但他爸他老婆他女儿都这么待见简淮川,他不喜欢有用吗?
    (七十二)
    祈烟嚼了两口菜下肚,她想起些事,侧目看向简淮川,“你父母最近还好吗?我和他们算很久不见了,你今天没回去,他们没关系吗?如果他们也在北京的话,来家里吃顿饭吧,大年初一,要跟家里人一起过啊。”
    简淮川愣了愣,他忽然觉得此刻的祈烟好温柔。她说“家里人”,他们把他当成家里人。
    他心底觉得好暖。
    简淮川将酒杯放下,“我爸妈他们现在在外滩看烟火,他们今晚打算去山顶野营呢,这几天是没空理我了,但下次见面,我想把大家请回上海,来我家里吃顿家常便饭。”
    “好,好,对了,凌昕怎么没回来啊,大过年的,他又跑哪去了呀?”周盛松无奈地摇头。
    “我给他打个电话问问吧。”周吟给周凌昕拨了电话过去。
    “喂,姐?”周凌昕将眼前这片与绚烂天色混染的薰衣草田尽收眼中,他坐在藤蔓环绕的白色秋千上翘起长腿,清澈的嗓音传到悠悠溪流,搅乱了他的心绪。
    周凌昕敷衍几句就将电话挂断了,他现在可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周凌昕分数下来了,是北京今年的高考状元,壹号院那边得知后想送他两套房表示心意,但对方查了一下发现他爸是周衍。想着他家估计瞧不上,就也断了这个念头。
    陈亦欢将头靠在周凌昕的肩上,她微闭着眼,细雨滴落的露珠停在她的鼻尖,凛凛寒风从她裸露的皮肤渗透入内。纯白色的抹胸短款拖尾婚纱穿在她的身上,蓬松的裙摆犹如被层迭的氤氲白雾笼罩,刺绣糜丽的茉莉花盛放在她的胸前,荆棘蔓延到了腰身,贪婪至极。
    那是周凌昕和她一起亲自挑选的婚纱,她对这件一见钟情,她根本就不想要按部就班地过一辈子,遇见了周凌昕才让她明白人生真正的意义。
    她偏要不守常规,偏要穿这所谓不正统的婚纱,她要不守礼仪规矩,要私奔要大喊要将爱意公之于众。她要紧紧牵着周凌昕的手,和她的爱人漫步在这片薰衣草田,在这办一场罗曼蒂克都难及的婚礼仪式。
    周凌昕抬起她的下巴,吻上那张晶莹通红的樱唇,舌尖卷入她湿濡的口腔来回翻弄。陈亦欢微睁着眼,眼尾的碎珠落至唇角,她迎上那张唇,和他撞来了最绵热的嘶吻。
    “姐姐,我喜欢你,我想娶你。”
    周凌昕从口袋取出那枚钻戒,陈亦欢认得它,那是绑定身份证一生只能买一枚的,他这么做,无疑是向她表明心意,他这辈子认定了她一个人。
    陈亦欢摇着头,盯着那枚熠熠灼光的钻戒挪不开眼,她不知要如何去回应他这热切的爱意,仍残存着几分质疑,“凌昕,你真的想好了吗?这不是儿戏……如果我戴上了,以后你就不能再给别的女生……”
    周凌昕用一根手指封住了她的唇,他眉眼间藏着些失落之意,看得她难过极了,他低语说着:“姐姐,为什么到了现在你还是这样不信任我,我的心里从来就只有你一个,以前是,现在也是。我看不上其他人,如果我的心里有过别人,那么从一开始,我就不会接近你。”
    “好。”陈亦欢套进了那枚钻戒,踮起脚尖,吻上他那张尽说风流话的唇。他脖颈处传出的那股香味投向她的鼻尖,那是种薄荷与青草混合的清香,缓缓吹入她心坎。
    明明眼前的这个少年霸道蛮横不讲理,幼稚懵懂不谙世事,明明有那么多让她反感的缺点。可他好莽撞,又好懂她的心,好温柔,好在乎她。原来温柔就是打破一切的秘籍,她禁锢的心不可控制地朝他打开心房的门,迎进少年猖獗的爱意。
    周凌昕牵起她的手,一同奔跑在那片馥郁馨香的薰衣草田,深深浅浅的艳紫色在他们奔跑的身影中沦为昳丽虚幻的背景板,他洁白的燕尾服和她镶满碎钻的拖尾婚纱在漫无边际的紫色中相融,凝成两颗耀眼的星星。
    纷飞的鸟群掀起湖畔的圈圈波纹,一簇簇薰衣草相拥盛开,他们的身影化为跳动的音符悬绕于碧空,那张唱片从迷雾里晕出,绕动清风与冰雪,来聆听他们这场不眠的爱。
    他们肆无忌惮地跑在这片薰衣草田,去迎接它的芳香,与它相撞,少年的爱那么热烈,如火般燃烧,落日永不停歇,爱也仍然依旧如故。
    周凌昕会在教堂的钟声响起时亲吻她,他要许下无数个期盼她美好的心愿,会低头朝她走近千千步,在鸟儿从他眼前掠过时,吻过她白滑的肩。
    迭岭白鹤盼昒昕,春黛亦眠颂心欢。
    他要与他的爱人,长长久久,永远厮守。
    (七十叁)
    简淮川送了周吟两座岛屿,说是嫁妆,由她的名字来命名。
    今天他们坐着私人飞机来到了这座岛屿,简淮川要带她看一看,看一看他亲自准备的心意,看一看这满城玫瑰她可会喜欢。
    周吟下飞机见到的第一眼,便被这美景惊艳到说不出声。
    该如何形容这样的景色呢?千千万万朵开得极好的玫瑰绕在一起,所见之处无一幸免,仿若来到了专属玫瑰的华丽城堡。雪花从天降落,细雪跌在绵延的道路里,冬的初雪总是下得极美,鹅毛铺满那片灼热的玫瑰,这妖冶的红啊,仍这漫天白雪,却难以压它半分艳色。
    绿叶与红玫瑰相互映衬,衬得这满城玫瑰越发浓艳逼人,她的高跟鞋踩在坠落的花瓣上,不经意将那玫红踩得稀碎。
    简淮川压在她耳畔,轻吻她:“喜欢吗?我送你的这场盛大礼物。”
    “喜欢……好喜欢……”周吟凑到他唇边,大大方方赐了他一个香艳的吻。
    “我带你看,更美的。”
    简淮川笑得明朗拉起她就跑,他们踩过无数条各不相同蜿蜒曲折的道路,细石被花瓣淹在底下,胡乱疯长的瑰色不单映在他们的眼底,也在这座孤寂的岛屿盛开了无限生机。蔷薇妄想掠走玫瑰的锋芒,欲开得格外娇艳难收,玫瑰却那么夺目,任它满花齐放,却难以倾倒那满身媚骨。
    它们甘愿为这座岛屿的主人献上自己最真挚的祝愿,各色花瓣纷纷颠落在地,月色沉沦,雪被染得晦暗不见光。抖散的雪迹粘在她的鞋底,媚雪停在她上挑的眉峰化为一颗雪痣,静静跟随与她。
    周吟转过头看向简淮川,她看着这个给了她太多惊喜的男人,看着他被雪染过的惊艳面孔此刻的温柔眼神。她用了太多次温柔这个词去形容简淮川对她所做的一切,可她却想不出有第二个能形容他的词,他就是温柔,吻她时温柔,抱她时温柔,喝得乱醉嘴里还喊她名字时也温柔。
    他们停在那片被雪覆盖得斑驳陆离的海滩前,海面吹来的透骨寒风吹乱他摇晃的心,夜晚海风解开周吟的束缚,那件九尾狐拖地披肩沾满了点点碎雪,深杏色的暖暖绒毛裹住她晃动的身姿。他本就被这美得自成景色的佳人吸了视线,再难分心去欣赏这片被雪染白的沙岸。
    简淮川牢牢地揽住她的腰身,朝她低声道:“其实我已经准备了很久了,跟很多人一起在每一条道上放满玫瑰,又怕日期太久不新鲜,所以很匆忙就带着你过来了。我用心准备的这份心意,或许微不足道,可我希望,它能让你开心,能让你喜欢,就是它最大的价值了。”
    这个男人,简直就是温柔的化身,是天神赐给她一场永不苏醒的美梦。梦太长了,她想用这一生去慢慢体会,她想慢慢感受他所有未知的美好。
    “淮川,我爱你。”
    “我也爱你。”
    周吟身上那件抹胸款鱼尾裙在暮色的照映下散出碎落的星光,裙摆荡起的浩瀚星海仿若从深海里浸泡而出,她脚踩着毛绒的透明高跟鞋在沙滩上跳起独舞。她蓬松的卷发上戴着朵绢布的粉芍药花,周吟踩在洒落海面的无数朵玫瑰上翩翩起舞,与海浪声纵情沉溺,陷落在这场蓝海湖中,她是极其情愿的。
    简淮川点燃了摆在海面的几箱烟花,烈焰烧起烟花,迷离的天燃起千万束连绵的烟花,这雾蒙蒙的天色被这溢彩的灼光照得绯丽。他们携手站在海边,风吹散她的长发,他为她撩开挡她双眼的碎发。他们闭眸感受着这场盛大烟火的馈赠,烈焰的光燃得他满眼亮闪,而这漂浮在冰海上的玫瑰是烧不尽的,他的爱也同样永远烧不尽。
    你看你看,是烟火啊,是花海啊,是冰雪消融啊。你听你听,是海风啊是鸟鸣啊,是心跳声啊。
    简淮川要终其一生守护他心爱的小公主,不管是骑士也好,王子也好,总之他要永远守在她的身边,为她亲手送上他灿烂的余生。
    毕竟这漫漫长夜,与她共度,才不算辜负。
    秋暮清淮映川途,孤莺风吟赴江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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