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底下那个慢慢从港黑大楼影子遮蔽处离开的小黑点,窗前的少年举起翻盖手机冲着下头拍了张照片,然后看着那个完全无法被现有手机像素捕捉到的身影啧了一声,放弃了将照片发出去刺激自己搭档的打算。
“太宰君是在看神山君吗?”坐在靠背椅上,大半个身体藏在阴影中的男人指尖把玩着一张信纸,见对方没有回答也没有半分恼意,他将卡片轻轻叩在高大的实木书桌上,双手反握,再压上下巴,摆出了一个可怜又沮丧的姿势。
“啊啊~太宰君也觉得神山君很过分吧?给我写了这样的退职届,用词还那么过分,超打击的呢,果然我不适合做首领吧,居然让属下积累了那么多的怨念。”
“哎?”窗口的少年一边将手机塞回松松垮垮耷拉在肩膀上的西装口袋内,一边用一种十分活泼的语气道:“怎么会?我还以为森先生对于能收到这样的退职届很骄傲呢,毕竟透君可是写了一份可以被INS热转的艺术品呢。”
“艺术品啊……也是呢,在收到它之前,我也不知道神山君的汉学素养那么高。”森鸥外看了眼桌上的小卡片,上头那遒劲有力的毛笔字和汉字书写着四六文,一百四十六字的小短文字字句句都在控诉在港黑生活有多么凄惨,可以说是非常的摄人心魄。
但这孩子在递交这东西之前,没想过他可能看不懂吗?日本受海岸对面唐文化的影响,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使用的汉字作为本土文字。
但在此前的几次革命后,汉字的地位渐渐被更加便捷易学和易书写的假名所代替。
在从欧洲的异能战争中战败后,日本本土出让了包括横滨在内的若干个城市供对方驻军,也赔偿了大量金钱,就连民生都只是勉强看顾,更别说是文化建设了。
在如今,只有老一辈人以及一些有家学渊源者才对于汉字有所认识,但仅限于认识而已,不会读也写不来,这位他亲自招募的年轻员工在过往从没有展露过这方面的才能,在临行前突然写了这样一封过于醒目的信函的目的让他实在很难不多想。
港黑首领森鸥外作为出身擂波街,挣扎在贫困线上的黑医并不具备读懂这封信函的能力,那么,能读懂它的只有出身医学大家,自幼接受汉学和国学教导的森林太郎。
“森先生~”少年缓步走到了书桌前,伸手捏起方才一直被男人把玩在手心的卡片,视线将卡片上的文字一一扫过,面上依旧是兴味索然的表情,“好可怕的表情,既然怀疑的话,为什么要把人放走呢?”
“阿拉,太宰君,要说为什么的话……”森鸥外露出了一个有些腼腆的笑容,看起来竟有几分无害,“因为和神山君签订劳动合同的可是森氏船运公司,作为合法企业,员工递交辞呈并且如约完成工作交接,是必须要放人的哟。”
“就因为这个?”
“就因为这个。”
“哎?”太宰治用指尖将卡片重新放回森鸥外的桌子上,又拿起放置在果篮边上充当水果刀的手术刀,一把将其深深扎入这张做工精致的桌案,在阴影下,黑沉沉的眸子透不进一丝光亮,他轻轻地说道:“我还以为是因为透君给组织创造了足够的利益,让您可以忽略他一切的可疑点呢。”
“嘛,也的确有这个原因啦……但是没办法,这个世界可不存在真正的纯粹,偶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生活,才可以得到幸福哦。”
“……这是经验之谈?”
“不,是作为前辈的人生箴言。”
“那还真是可悲的人生啊。”
一大一小两人互相对视了片刻,最后还是太宰治先扭转了视线,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他在这场对决中认了输,他有些厌倦地叹了口气:“我先说好,如果那只聒噪的小矮子回来想要找人算账但是没找到人汪汪汪地叫唤的话,我可是不会管的哦。”
“这个嘛,我想不用担心哦,中也君可能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回来。”森鸥外露出了一个让太宰治看了就忍不住叹气的笑容,“倒是太宰君似乎很关注透君啊?也是,你们也算同龄人。原来是朋友吗?早知道神山君辞职我就让太宰君去说情了,我可是超级舍不得神山君的呀。”
“请别说这样恶心的话,我只是有些遗憾以后预算没以前好批了而已,透君最大的优点就是批钱超~大方的。”太宰治顿了顿,忽然露出了一个恶劣的笑容,“啊对了,森先生,提醒你一下哦,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透君进入组织的时候还没成年。”
“也就是说,他的合同不光是无效的,还可以用来控告港黑雇、佣、童、工哦~”
“哈啾——”话题的中心人物神山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他揉了揉发痒的鼻尖,又推了推略微滑落的眼镜,随意地转入了一旁的小巷。
曾经的各国租界的身份给这座城市留下了太多的痕迹,如果从上方俯瞰的话,就会发现整个横滨城就像是一张用各色油彩、各种风格粗暴涂抹的野兽派油画,各国不同的建筑风格和本地的旧有建筑以及新建设的城区犬牙交错。
过于粗暴的融合,给这座城市制造了大量的巷道和视线死角,这些无法布控的地区便滋生出了无数的罪恶,这就是港黑势力的血管通道,而现在这特殊的地形也方便了神山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