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晚媱等不到他撤走,攒了气力想从他怀里出来,两条细长的腿刚挪,他猛地松手,极其果断的退身,快的她根本没有反应时间,酸着腰掉到褥子里,愣是缓不过来神,眉心里皱出结,身体汲汲无力。
陆恒憋着一身没降下来的火捡了褂子穿上,斜眼睨过床,她咬紧唇,红着眼尾在颤,亵衣主腰被他扔在床尾,那肩头颈侧印子极其醒目,昭示着他先前有多疯狂。
陆恒闭了闭眼,躁气越来越涌起,可再睁开已是淡漠。
余晚媱攥着被艰难坐起来,靠到枕头上,抬起脸望着他,只字未言。
陆恒神色发寒,转身进了盥室。
余晚媱偏过脸,耳听盥室里的水声,一如那几个月里他们同房后的情形,这种默契是他定下的,他要求她遵守,她遵守了,他又想打破。
余晚媱抹去快要掉落的泪水,抱着被子将自己蜷缩住。
她没有错,她只是不想再承受过多的伤害了。
——
后面两日陆恒又恢复成原先的冷淡,倒让余晚媱松了口气。
这日清早下起了小雨,没多大,断断续续的,余晚媱醒来后,安福堂那头使了婆子来,说让她好生睡着,陈氏将她的晨昏定省免了,还给她送了参汤。
这在众人眼皮子底下,陈氏也不可能会毒害她,这参汤想来是做给陆恒看的,余晚媱心安理得的喝了汤,婆子走后,她又回屋睡了回笼觉,这一觉睡到快晌午,再醒来外面雨下停了。
几个丫头掀了屋廊上雨帘,阳光从窗户照进来,余晚媱手遮着额头,趿着鞋下地,西厢房里屋的窗户正对着花墙,她就见两个丫头衣着打扮的半大姑娘被秀烟领着从东厢房过来,秀烟带她们进屋里,瞅见余晚媱还穿着单衣,忙给她披上一件碎红夹袄,笑道,“夫人,世子爷专门挑了两个丫头来咱们屋伺候,都是老实本分的。”
她叫那两人近前,一个叫丛菊,另一个叫丛梅。
这名字一听就是陆恒取得,看她们谦卑拘谨的样子,确实比陈氏拨来的叫人安心,但无论如何,这是陆家的丫鬟,她不能掉以轻心。
秀烟给两人安排了事情去做,等她们走了,秀烟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道,“夫人,今早正院闹了一通。”
余晚媱呷了口茶,“叫你别总往别的院子瞎打听,你总没记心上。”
秀烟拨了拨火盆,让银丝碳烧的更旺些,蹲在那儿烤火,“也不是奴婢非要打听的,这满府下人都知道了。”
余晚媱顿住。
秀烟哈了哈手心,往紫金手炉中加了些烧旺的碎碳,度着热正好,才塞给余晚媱,笑道,“老爷屋里的香云姑娘忽然被老爷撵了出来,叫人牙子给卖了!”
余晚媱好奇,“为的什么事?”
她记得陆韶安对这个通房甚是宠爱,怎么会突然就变样了。
秀烟撅嘴,“这奴婢就不清楚了,他们都说,老爷一屋子通房,现下又来个陈府的表姑娘,这娇养出来的大家千金,老爷这心自然就偏到她身上,他们都说,这是香云姑娘没斗过那位表姑娘,才落得这么个下场。”
余晚媱听的后背生凉,陆家已是极清贵的人家,尚且有后宅女人相争,她们只能依靠男人的宠爱,一旦没了宠爱,便再无活路,她现今是陆恒的夫人,陆恒的后院暂时没有女人,有很多时候,她甚至是庆幸陆恒不好女色。
她又想到昨晚,他像头饿狼,不管不顾的向她索取,她是有些怕的,她只是个普通女人,也想过能得到丈夫的爱,可是陆恒不同,她和陆恒的身份有天壤之别,他可以肆无忌惮,甚至能将这当做小情趣,腻了就扔,她不想成为仰仗丈夫爱意才能活下去的女人。
她有自知之明,不能糊涂。
秀烟看她发呆,又笑道,“奴婢给忘了桩重要的事,英国公府的傅姑娘递帖子来邀您和二姑娘过府谈心,这会子马车都等在外头了。”
余晚媱连忙放下手炉,招呼她给自己换衣。
——
馨兰榭内。
陆璎手边正放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水,她就是不碰药,气的陈氏数落她,“你个小没良心的,还没被英国公府认回去,就不想听我的话了?”
陆璎瘪着嘴,“母亲总说只要我继续喝药,傅伯母一定会认我的,可是我的身体越来越差了,傅伯母还是没松口,我要是再喝下去,我就真的活不了了!”
“怎么会活不了,这药只是让你看起来像病重,你现在身子弱,英国公夫人才会怜惜你,你以为她是傻的吗?”陈氏道。
陆璎将袖子撸起来,她的皮肤很薄,能看清青紫色的血管,仿佛稍用力,就会将皮肤戳烂,“我真的受不了了,磕一下都会流很多血,我听说现现在那屋里都是大哥哥的人,母亲想安插人手都不能,大哥哥对她这么好,我就是想嫁他,估计他都不会愿意的。”
陈氏道,“等你嫂子怀上了,用孩子的脐带血给你治好这毛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到时候打发了她,你再被英国公府认回去,凭着你的身份,有几个男人会不愿意娶你?”
她停了停,感叹一声,“论起来满燕京城都找不出比你大哥哥更出众的人,他后院干净,你嫁给他,这陆家就能掌在你手里,你难道甘心让给外人?”
陆璎自是不愿意,到底端起碗来把药喝了。
“这才对,昨儿正院的事你也知道了,老爷屋里多了个陈蓉,连香云都被挤走了,你舅舅家现在是个缺钱的窟窿,就指着咱们家接济,陈蓉要是哄好了老爷,肚子再一争气,生个庶子出来,咱们家又要不得安宁,你要是懂事的,就该给我争一口气,”陈氏低头叹气,拿着帕子给她擦嘴,“过会子到了英国公府,你想办法让你嫂子把你碰破皮,英国公夫人最是菩萨心肠,看见你受了伤,还不得心疼,到时候她以为你在陆家过的不好,肯定会把你认回去的。”
陆璎登时高兴了,急慌慌让丫头扶着自己出门。
陈氏送她出来,恰见余晚媱候在马车旁,陈氏和善的拉着她道,“到了英国公府,璎儿可就指着你这个嫂子照顾了,她身子不好,切不可让她乱吃东西。”
余晚媱点点头,“母亲放心。”
陈氏便松手,看她们上车远去,随即转头回府,绕路过正院,也没停下,当先回安福堂,那里正候着丫头小翠,陈氏落座后冲她笑道,“一大早老爷屋里那么大阵仗,到底是闹得什么事儿啊?”
小翠告诉她,“老夫人哪里晓得,那香云姑娘前些时候跟不少人说了老爷在小葫芦巷养外室的事,今早又偷偷往陈蓉姑娘吃的周里下了虎狼药。”
“她吃了?”陈氏问道。
小翠道,“可不就吃了,现下陈蓉姑娘没法生育了,跟老爷哭了一早上,老爷心疼坏了,这才下狠心处置香云姑娘。”
陈氏朝李妈妈示意,李妈妈拿了两大块金子塞给小翠,小翠当即宝贝似的放荷包里,连连道谢,随即退出堂屋。
陈氏笑了出来,小葫芦巷的事算到香云头上,再借着香云的手让陈蓉不能生育,一石二鸟,她终于可以安心睡觉了。
——
再说余晚媱和陆璎到了英国公府,这回她们走的不是仪门,是英国公府右侧的角门,因为陆璎体弱,走不了太久的路,下了马车后一直由香盒搀着,走走停停,余晚媱便也跟着慢步。
过了年后就是开春,英国公府里的茶梅和一品红并着其余余晚媱不认识的花开了不少,沿路都能看到花团似锦的景象,余晚媱暗自惊叹,英国公府委实富贵,这样的美景在寻常人家可不常见。
陆璎扭头看她欣赏周围花景,眼珠子转了转,对她俏皮笑道,“嫂子,我想要朵茶梅,你替我去摘一枝吧。”
余晚媱欣然答应着,就近在茶树上摘了花枝下来,递给陆璎。
陆璎伸手去接,故意将手按在花枝的细锯齿上,霎时哎呀一声,“好疼啊!”
那手指立刻血流不止,陆璎抖抖嗖嗖晕了过去。
正好傅音旭过来迎她们,眼见这样的场景,忙叫了几个丫鬟搀着陆璎进了傅氏住的明德堂,将她安置在旁侧的抱厦里,转头叫人去宫里请太医。
余晚媱出了一身汗,跟着他们进抱厦,只见傅氏坐在床前直抹泪,一口一个心肝儿,她恍惚觉得,自己这回可能真惹出了大乱子。
香盒趁着他们不注意,偷偷溜出去,一路直奔大理寺署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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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太医很快过来了,抱厦不大,人太多容易打扰到太医诊脉,诸人都被遣出去。
余晚媱在廊下惴惴不安,傅音旭安慰她道,“陆夫人不要心慌,胡太医医术高超,璎妹妹不会有事儿的。”
余晚媱心跳飞快,终究没镇定下来,对她道,“傅姑娘,我不该给二妹妹摘茶梅,那花枝上全是锯齿,我若稍微细心点,二妹妹也不会受这遭罪。”
“要真说,不该怪璎妹妹吗?”傅音旭歪头笑道。
余晚媱一怔,旋即轻道,“怎能怪她呢?”
傅音旭拉着她的手,拍了拍,“我刚才问了领你们过来的丫头,都说是璎妹妹吵着要你给她摘花的,她自个儿不注意,哪能怪到你头上。”
余晚媱经她这一说稍有些放松,可是心里却还是不安。
傅音旭便道,“陆夫人别担心,我姑母是个明事理的,断不会因这点小事就置气,就是回头陆世子和陈老夫人知道了,我也能替你澄清,要不是璎妹妹得了这病,被花枝扎一下又没什么的,千金小姐也没这么娇气的。”
余晚媱胡乱点头,她是好心,可也要看陆恒和陈氏会不会听,陈氏本就想对她下手,这回她惹出这么大乱子,陈氏肯定不会轻易就放过她,至于陆恒。
陆璎是他的妹妹,惯来受宠,她只是个外人,他不会护她的。
傅音旭瞧她还心有余悸,便带她去自己的采杏园稍作歇息。
采杏园余晚媱先前来过,还是原来的布局,她们进了傅音旭的闺房,很快屋里添了茶水点心,傅音旭指着其中一道点心,“这是我们杭州府的葱包桧儿,京里可吃不着,陆夫人尝尝。”
余晚媱其实没心思吃什么点心,可是她即说了,总不好拂她的面子,随手捡了一块咬一口,甜香酥脆,很可口,要不是现下时机不对,她真的会多吃两口。
傅音旭看着她笑,“是不是很好吃?”
余晚媱颔首。
傅音旭道,“这味点心我姑母也极爱吃,就是她脾胃虚,不宜多吃。”
余晚媱笑笑,“老人家吃不了太油腻的东西,不过这个确实很美味。”
傅音旭嗯道,“但是稀奇的很,璎妹妹就不爱吃这点心。”
同在陆家,余晚媱自然知道陆璎的口味,都说她喜食酸辣口,点心也只吃名贵食材做出来的,这葱包桧儿估计放到陆璎跟前,陆璎都不会吃。
傅音旭感慨一声,“我听说陆夫人长在江都,江都离我们杭州府近的很,吃食上也差不了多远,说起来,璎妹妹生在燕京,这吃的用的确实不能一样。”
她刚停住话,屋外传来跑步声,接着就见一丫鬟进来,恭敬道,“表姑娘、陆夫人,老夫人带着太医过来了。”
余晚媱和傅音旭急忙起身迎出去,果见傅氏带着胡太医过来,一眼看到余晚媱,眸光凝结。
余晚媱不觉发怵,哪知她忽然握住自己的手,笑道,“上回我做寿,听音旭说,你这丫头不小心在园子里折了腿,整好胡太医过来了,就一并叫他也看看吧,省得落下什么病根。”
她笑的爽朗,余晚媱试探着问道,“老夫人,二妹妹可有事?”
傅氏的笑容浅淡了些,拉着她一起进屋,道,“没甚事儿,血止住了,她就是身子太虚,往先也出过这样的事,胡太医一下药就能好,这会子正睡着呢。”
她催促道,“赶紧给胡太医看看腿,他贵人事忙,可不好耽误他的功夫。”
余晚媱稀里糊涂被傅音旭扶到拔步床躺下,脱了鞋袜,放下纱幔,那枚桃花印子落在傅氏眼里,傅氏望着那印子眼底濡湿,蓦地收住情绪,由傅音旭扶到椅子上坐倒。
胡太医被请进屋,查看了余晚媱的腿腕,道,“这位夫人恢复的很好,不用开药了。”
傅氏笑着示意身后丫鬟,那丫鬟便领胡太医下去。
余晚媱穿好鞋下了床,走到傅氏跟前给她行礼,“谢谢老夫人惦记。”
傅氏抬起来手摸了摸她的脸,心疼道,“我上回见你也没这么瘦,是陆家对你不好吗?”
余晚媱愣住,倏地露出笑容,“他们对我很好,老夫人……”
是不是有点关心过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