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审后,牵扯出一系列大案,一众高官入狱,覃家瞬间倾覆,晏城警察局也清了一批蛀虫。
孟熙华怕受牵连,在覃清歌落网的第二天就火急火燎地变卖了名下公司股份和资产套现,走了不少关系这才勉强将自己摘出去,毕竟那些违法的勾当他确实也没参与,只是国内一些小打小闹的擦边球而已,这把火还不足以烧到他。
手头的钱花光了,孟熙华自然是把手伸向孟庆凌和孟希也。
这原本该是孟希也父女俩设计好最佳的反扑机会,可孟熙华狡诈阴险,早有谋划,拿顾晏屿的安危威胁,最终逼得孟希也妥协,孟庆凌重病不起。
再后来,顾忻,也就是顾晏屿的母亲找到了孟希也,没人知道她们聊了什么。
只知道那次谈话结束后,顾晏屿就消失了。
季燃预定了晚上的餐厅后,就百无聊赖地转着车钥匙,回想起过往一年的种种,依旧觉得惊心动魄。
覃清歌是被他和温凉亲手送进监狱,孟希也和孟庆凌也在其中出了不少力,几乎倾尽家产,只是最终功亏一篑,让孟熙华赚到了苟延残喘的机会,实在可惜。
思绪乱飞的一个小时过得很快,顾晏屿从斯蒂夫的诊疗室出来,朝季燃点点头,脸上很轻松,看不出情绪。
季燃和斯蒂夫聊了几句后,就带着顾晏屿前往预定的餐厅。
临走的时候,季燃先去发动车子,斯蒂夫和顾晏屿在门口等。
斯蒂夫今天受到的冲击不小,兜里特地揣着烟,刚走到门口就忍不住吞吐起来,眼神却还是徘徊在顾晏屿与季燃之间。
他总觉得,这两个孩子虽然看着个性大相径庭,但内在的力量却同样惊人。danъīgè.čoⓂ(danbige.com)
想定一件事,就义无反顾,不达目的不罢休。
他只是稍稍帮他们疏通了堵塞在心底的郁结,他们就能融会贯通地开始疗愈自己。
与其说病势汹汹,倒不如说是一场早就安排好的试炼。
烟快见底的时候,斯蒂夫问他,“真的决定好要回国了?”
顾晏屿的目光追着季燃从狭小的车位顺利倒出来,有羡慕也有暗自较劲的执拗,“想好了,下周就走。”
他能走出来,斯蒂夫自然是替他高兴的,“虽然你和季燃面对的困境不同,但无论如何都被你们克服了,都是好样的。”
斯蒂夫拍了拍他的肩,“孩子,其实你只需要自信点,大胆点,所有的困难都会迎刃而解。你的幽闭恐惧症总是会在气势最弱,压力最大,以及最怀疑自己的时候才会更加严重,克服的关键是锻炼强化自己的内心意识,也很像是一种给自己不断洗脑的过程。”
“我明白,”顾晏屿笑着点头。
斯蒂夫最喜欢看顾晏屿的笑容,他的笑里包罗万象,很干净也很容易读懂,“那说说吧,现在你在给自己植入什么想法?”
顾晏屿直直地望着远方的天空,手插裤袋,浑身很松弛,眼神却笃定,“我在告诉自己,有个人已经等了我很久,她需要我,所以我必须回去。”
斯蒂夫很欣慰,伸出手,“恭喜你走出来,也祝你归途一切顺利。”
“谢谢您,斯蒂夫医生,”顾晏屿紧紧握住他的手。
斯蒂夫掏出怀里的请柬,朝他挥了挥,“希望下次能收到你的请柬。”
顾晏屿很自信,“我想应该会很快。”
季燃正好掉了头过来,顾晏屿和斯蒂夫浅浅相拥后告别。
为了避免尴尬,季燃开了广播,他早年在科隆求学,对路况很熟悉,几乎不需要导航,哪里转弯直行都烂熟于心。
顾晏屿偷闲地降下车窗,欣赏起沿途的风景,风带起略掺亚麻色的发丝,拍打着脸颊。
季燃不是个擅长找话题的人,但温凉布置了任务,他还是在尽力完成,于是努力没话找话,“听说你之前配音的那部广播剧爆火,现在还在做配音么?”
顾晏屿升起车窗,手肘随意搭在窗框上,“嗯,还在做。这部剧爆了后寻梦人找我重新修改了合同,我有自由选择剧本的权利,也不限制工作地点,所以我搬到科隆后选了两款乙女游戏配音,空闲的时候开开直播也不用露脸,赚钱兴趣两不误。”
季燃不懂这行,不过听着不错,还是真诚祝福,“那很好,不会限制发展。”
“是很好,不过我还是准备回国。”顾晏屿望向窗外,看似随意地甩了一句。
季燃刚找到个空车位,听他这么说,一脚踩在刹车上,突如其来的刹车导致近在眼前的车位被抢。
顾晏屿的身子因着惯性往前倾,皱起眉心,有些玩味地看着他,“有这么惊讶么?我的治疗都已经结束,没必要再待在这里,斯蒂夫也鼓励我回国。”
季燃了然地笑笑,留给他一个懂了的眼神,迅速开向另一个空车位。
车停稳后,季燃让顾晏屿先进去就座,他去接温凉,正要启动车子,顾晏屿拍拍车窗,季燃探出个脑袋。
顾晏屿冲他眨眨眼,“你先别卖我。”
季燃:“?”
顾晏屿又说,“先别告诉温姐我要回国。”
季燃轻咳了几声,不是一点点为难,“那得看她逼不逼我。”
顾晏屿当场就憋不住笑了,嘲笑他,“恋爱脑。”
季燃当即移上车窗,还留下四个字,“彼此彼此。”
温凉开会的地方离餐厅不远,不过十五分钟的车程就到了餐厅。
车子刚停下,温凉就急着要下车,被季燃一把按回座位,温凉吓一跳,顿时花容失色,“干嘛呀你。”
季燃探身过去咬住她的唇珠,蹭花了她的口红,宣泄着不满,亲够了才肯松手。
温凉立时就懂了,捧着他的脸安抚着,“知道了知道了,回去补偿你,先办正事行么?”
季燃熄了火,黑着脸就是不下车,他怎么不觉得顾晏屿算正事。
温凉不吃他这套,照样大喇喇下车,而后趴在窗框上威胁着,“季先生,假如你现在不下车的话,晚上就滚去睡客卧。”
这一套管用,温凉还没走出几步,车上的人马上拔钥匙锁车,一连串动作快到离谱,抓着她的手挽上自己的胳膊。
等一对璧人出现在顾晏屿面前,他刚喝下半杯Mojito,咬着吸管,无所事事地刷着最新的游戏剧情稿子。
“温姐,”顾晏屿看到她,利落起身,大方招呼。
温凉立马拽着身边的黑脸阎王落座,“晏屿,好久不见。”
瞥到见了底的酒杯,赞叹道,“哟,酒量见涨。”
顾晏屿捏住两根手指比划着,“稍微进步一点点,浓度高的还是不太行。”
季燃研究着菜单整个人往后仰远离桌上的光源,时不时询问两人是否忌口,躲避的意图很明显。
前菜和红酒上来,热情的服务员帮他们倒了酒又反复询问着餐品是不是合胃口,叁人都客气应答。
温凉对面前的食物没兴趣,见季燃又不积极,立马拆他的台,“听说你要回国发展了?”
季燃和顾晏屿两人同时噎住,季燃咳嗽不止,顾晏屿的半块火腿差点最嘴边掉出来,看到这画面的温凉却笑得开心。
顾晏屿一计眼刀杀过去,季燃无奈耸肩,态度却横,“在我们家,我没有秘密。”
“行。”顾晏屿不和他计较,吧嘴里的食物都咽下后,回温凉的话,“是准备回去了,寻梦人那里帮我准备了工作室,有几个项目都得等我回去后启动。”
“哦,这样啊,”他认真,温凉也不好插科打诨,到底也没提孟希也,只能望向季燃,拿眼神求助。
季燃看见了,假装拿餐巾拭着嘴角,挡住说话的唇动,“别着急。”
“忍不住。”温凉也假装回头,低声回道。
两人疯狂打暗语,顾晏屿都看在眼里,他双手撑住桌面,稍稍前倾,暴露在暖色光源下的眉眼分外生动,“两位还想知道什么?”
“呵呵,没了,”温凉拿喝水掩饰,“又上菜了,快吃快吃。”
主餐是菲力,顾晏屿熟练地持起刀叉,按着牛肉的纹理分割着,细长的指节自然曲起,不急不躁的样子美感十足。
温凉憋着不敢言,他倒是施施然开口了,“温姐,既然你们没问题问我,那我有几个问题,需要两位帮我解答。”
肉都分完了,摊在面前,他也不急着享用,手搭在旁边的椅背上,又柔又野的眉眼打过来,是意想不到的威慑力。
温凉冷不丁紧张,喉头翻动,笑容都跟着失衡,“问吧。”
顾晏屿放下道具,刀尖的寒光闪过两人的眼前,眨眼之后,面前的顾晏屿已经换了张脸,烟火气淡了,疏远感在无限上升。
他抱着手问,“寻梦人针对我特意修改的这份合同,是谁授意的?”
“广播剧大火后,网上那些疯狂刨根究底的私生饭又是谁解决的?”
温凉噎住,定定地望着他。
“还有,我一到科隆,广播剧邀约立马减少,随之而来的就是游戏和直播邀约,又是谁安排的?”
“我刚说要回国发展,寻梦人就立马抛出橄榄枝,连单独的工作室都准备好了,会不会太巧了?”
他问这些的时候,笑得既空灵又讽刺,仿佛不是在追问那些答案,而是在逼出那个名字。
温凉和季燃都不说话了,桌上气氛凝滞。
顾晏屿收起笑,沉下眉眼,“这就是,抛弃后的补偿?”
温凉急了,“不是你想的那样,希希她”
季燃按住了她,有些话旁观者讲来未必奏效,反过来刺激他,“这些答案你自己回国找不是更好?反正我们说什么,你也未必会相信。”
顾晏屿手撑着头,细软的发丝盖住眼帘,也掩住了眼底的寂寥和伤痛,应和了句,“说的也是。”
他发泄完了,整个人颓了下来,一口灌下葡萄酒,语气很丧,也很受伤,轻叹着,“说到底,她就是不信我,永远都当我是个小孩,什么都不肯告诉我。”
这句话彻底点醒了温凉,顾晏屿刚才的咄咄逼人,并不是为了求一个答案,那些答案都在他心里,那个人也在他心里,从来都没离开过。
她仔细盯着顾晏屿,从眉眼到棱角都硬朗不少,暗自感叹眼前这个吃尽了苦头的少年这一年该是多么无助无力。
他承担的不比他们任何一个人少。
等她回神,顾晏屿已经恢复了淡然,惨败的脸上还有几丝微不可察的虚弱,勉强朝温凉和季燃挤出一丝笑,“那些答案我会自己回去找,你们不用担心,只需要告诉我,她现在是不是需要帮助?”
温凉立马打起精神,重重点头,“非常需要。”
“好,”顾晏屿振作起来,细长的手指卷过酒瓶,挨个给面前的两人倒酒。
温凉和季燃有点不解地对望了一眼。
酒分完了,顾晏屿低沉而又磁性的嗓音随之而来,“回国后需要清醒的时候会很多,今天最后一次放纵。”
“也祝二位永结同心,白头到老。”
温凉和季燃同时持起酒杯,碰杯前,温凉问,“祝福都收到了,那我们该送即将要回国的明日之星什么回礼呢?”
顾晏屿的手指在脸颊上打着节拍,想定了才开口,“那就祝我马到成功,在你们婚礼前搞定某个自以为是的姐姐。”
温凉捧着肚子笑个不停,季燃也低下头肩膀一个劲抖。
都是聪明人,话不需要说太明白,意思到了就行。
叁支高脚杯碰到一处,宣告某种神秘而又隐晦的契约达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