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深狠狠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你若不敢去就呆在这里,我自己去就是了。”
言罢,顾深拔腿快步走到院子里,先同着守院门的小厮唐好耳语了几句,随后又快步朝顾方氏的院落走去。
约莫一柱香左右,顾深同着顾家那群住在后院中的长辈一齐赶到了顾方氏的院落。
院中的场景比顾深想象的还要糟糕,所有的杯碟茶器都摔得粉碎,桌椅东倒西歪,顾宇秋的脸上明显挂着几道被女子的指甲刮伤的血痕。顾方氏散着头发,敞着襟怀,几乎连贴身的小衣都快露了出来,然而她却混不在意,手中攥着一把锋利的剪刀不停的向顾宇秋戳刺,顾宇秋连连躲闪,口中还不断念叨着:“不可理喻,不可理喻。”
周遭的几个丫鬟婆子一个个的都吓得脸色煞白,想劝又不敢深劝,生怕失去理智的顾方氏会一剪子戳死自己。
“你这个贼偷来的王八羔子!我怎么会瞎了眼蒙了心信了你的鬼话!为了你,我在这家里熬油似的挂到了今天,你倒是逍遥自在了!索性今日就都不要活!谁都不要活!”顾方氏嘶哑着嗓子,形如疯妇一般的歇斯底里。
顾深就把自己隐藏在那一群听了热闹赶过来围观的家下长辈中间,只恨自己不能凭空变出一大把瓜子来。
“大嫂,有什么话你也好生说,何必这样动怒呢?”顾宇秋遮掩着自己脸上的伤痕,余光看了一眼赶过来劝架看热闹的长辈们:“不过是生意上的事情,何必弄得这样不体面呢?”
顾宇秋话里的意思顾深听出来了,他这是心里有鬼,又生怕顾方氏喊出什么来,故而抓紧拦住话茬道。
“什么生意上的事!你现在想起来体面还是不体面了!”事实是一个因为嫉妒和情伤而发疯的女人,是什么也顾不上的。顾方氏并没有因为那些长辈的到来就停止这般疯狂的举动,她仍旧举着剪子朝着顾宇秋的方向刺去:“你跟那个小贱人!你跟那个小贱人到底多久了!你说啊!”
旁人不知是,可是顾深知道。
顾方氏必然是看见了那个娇艳欲滴的小娘子,保不齐还是在顾宇秋的床上看见的。她本就是个没有多少城府只会含酸拈醋的小女子,见了这样的事情,谁人能控制得了?
要说顾方氏这些年在顾宇秋的指使之下做了多少事情,顾深一个外来者都见了不少,顾方氏这个女人对不起的人多了,可唯独没有对不起的便是她的情夫顾宇秋了。
“大嫂!”顾宇秋恨恨的低吼一声:“我看你当真是失心疯了!”
顾宇秋低声言罢,拂袖转身,一个长辈的询问也没有回答,分开人群径直走了出去。
“你不许走!你想往哪里去!”顾方氏紧赶了两步想追,却被围观来看热闹的长辈女眷们截停了下来,眼看着顾宇秋越走越远,顾方氏颓然坐在了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
任谁想上前说什么她都好似充耳不闻一般。
许多年前,在顾方氏十六岁的时候,一次在随家中女眷外出春游时偶然邂逅了一表人才的顾宇秋。怀春少女,殷殷期盼的等了三年,原本以为她能等到顾宇秋的提亲,不想她却等到了一场巨大的阴谋。
顾宇秋对她说,他是庶子出身,家中偌大产业他都不能染指分毫。若是她能嫁到顾家,作为他大哥顾宇春的填房继室,过几年把长房留下的那个祸患除了,他们再暗暗的怀个孩子,那么这顾家的产业也就顺理成章的是他们儿子的了。
等到顾宇春几时一咽气,他们的儿子成了家主,她就能名正言顺的改嫁给他,他们就有一辈子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了。
顾方氏对于顾宇秋的话一直深信不疑,这么多年来,她冒着失节的风险替他生下了小儿子顾南舟,养废了先夫人留下的长子顾南亭,甚至不惜砍头的罪过谋杀亲夫顾宇春,现在她又顶着满脑袋的风言风语带着他四处去做生意,她从来都不在乎什么风言风语,她做了这么多,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和他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谁曾想,她做了她所能做的一切,到头来却只换来顾宇秋身边多了一个名叫云烟的女子,一个歌女出身的女子,一个她从来也不知道的女子。还有那一句振振有词的:“我未娶她未嫁,我凭什么不能与她在一起?她一个清白女子跟了我,难不成我能负她不成?到时成婚我让你做正室不就结了?”
顾方氏只觉轰隆一声天塌地陷,想想自己这十年来被人用花言巧语蒙了双眼,也当真是悲哀又可笑。
当年的顾宇春虽说有些年纪,可是为人敦厚谦和,那个年幼的孩子也并不是从一开始就那样乖张跋扈。如果她当年踏踏实实的留在这里,顾南亭未必不会把她视为生母,她往后的下场也绝对不会是这般惨烈。
现在好了,她手上不但沾了亲夫的血,还在婚期之内与旁人有染,像她这样的女人就算是死了也会继续横遭唾弃。
顾方氏哭得捶胸顿足,悔不当初,最后双眼泛白,直接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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