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什么时候了,程水北心里还是只有猫。
在要碰到小猫的前一瞬间,章慈安退缩了。
他在害怕。
害怕救走了这只猫,程水北会心无挂碍地跳下去。
“把你的手给我。”章慈安拒绝碰小猫,固执地伸出手臂和程水北僵持。
程水北怀抱小猫蹲回平台一角,不上不下,往下跳就是死,往上爬就是生。
“既然你不肯上来,那我就跳下去陪你。”
身后就是赶来的救援人员,章慈安没来得及多思虑,沿着顶楼住户的窗户,跳到了程水北所在的平台上。
他把程水北往靠窗的那边护着,让爱人处在一个绝对安全的角落里,心脏抑制不住地猛烈跳动。
章慈安说:“程水北,我就知道你要丢下我。”
“你是言而无信的坏蛋,我们说好要一起埋进土里的,是一起,不是先后。”
“所以如果你从这里跳下去,我一定跟着。”
章慈安把程水北护在怀里,说着同生共死的话,却不给程水北一点往外冲离开自己怀抱的余地。
程水北如果想跳,只要一伸手把章慈安推下去,他们就能共眠。
平台窄小距离太近,传进程水北耳朵里的只有章慈安愈发紧促的呼吸,就像那天在松林里听到的那样,绝望又希望。
章慈安低头,看着程水北若鹿眸一般黝黑的眼睛,忽然平静下来。
程水北不说话,章慈安却有满腹的话想说。
他说:“小北,我来过这里的。”
程水北愕然抬头,章慈安却流露出“正如你所想”那样的料定一切的眼神。
程水北死后,章慈安有无数次爬上过八楼楼顶。
“我当时就坐在上面,想象你从高空坠落的样子,有亿万次想从这里一跳了之。”
章慈安说着说着,衬衫衣领因为用力而敞开,露出脖颈上程水北昨夜留下的痕迹。
他的身躯与灵魂都被程水北打了烙印,永生永世地属于小北。
章慈安忍不住,在程水北眉间落了一吻。他轻声问:“你知道我最后一天去了哪里吗?”
程水北不回答,沉默着,好像永恒地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章慈安就自问自答:“古云寺。”
“我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可那时候我跪在佛堂里,不管是什么神什么佛,只要能让我再见你一面,只要能弥补你介意的这八年,什么路我都认了。”
“幸好,幸好我再见到你,”章慈安小声地呢喃,“程水北,不要再把章慈安丢下了。”
他再也不想一个人独活,不想违背自己笃信的一切去求满殿神佛。
章慈安沉默着合眸落泪,泪从眼角流到脸颊。
忽而,章慈安感觉眼下一软,像是有什么温软的东西贴着他。
他再一睁眼,看见程水北正举着小猫的爪子帮他拭去泪痕。
程水北歪着头好像在笑,摇晃着小猫的爪子小心翼翼地问:“慈哥,我们可以留下它吗?”
……
救援人员最后锯开了八楼住户的防盗窗,将两人一猫救到室内。
两人惊魂未定地刚站稳脚,就被告知因为章慈安之前报了案,要去警局配合调查。
章慈安一路拥着程水北,小心无比地保护。
到了地方,警察询问:“我们接到报警说有人想轻生,请问是哪位?”
章慈安笑着摇头,程水北也跟着摇头。
最后,两人都不承认自己想死,案子被定了乌龙,由于浪费警力,念及情节轻微,程水北和章慈安被留下批评教育了一个小时,又交了200元的罚款。
交完罚款,程水北终于可以抱着小猫出门。
太阳落山,余晖照在派出所门口的一半垂在地下的表彰红布上,鲜红耀眼,若新婚之霞帔。
程水北一扭头,看见了红布上的“英勇少年”四个字。
“慈哥,你兜里还有钱吗?”程水北问。
章慈安翻遍全身,最后在隐形腋下包里找出来刚刚交完罚款剩下的五块钱纸币。
程水北接过来,从自己的口袋里翻出早上买菜找零的四个钢镚,把连纸币带钢镚一共九块钱放在了红布的一角。
“结婚证工本费。”程水北笑着解释,然后重新从章慈安的怀里接过小猫,向着余晖走去。
“走吧,我们回家。”
2013年,上辈子程水北和章慈安孽缘的起点,这辈子程水北和章慈安的美好生活刚刚开始。
正文完。
(由于之前操作失误把后记贴在了正文里,在此替换为正文故事线番外)
小奶牛猫一到家就跌跌撞撞地跑进喳喳的粉红小窝里不肯出来,小狗被抢了窝窝也不恼,安安静静地在门口守着,好像知道这个小家伙是家庭新的成员。
“给他取个名字吧。”章慈安一边冲泡羊奶粉,一边问。
程水北和喳喳一起蹲在窝窝前面等,歪着头想。
“叫关羽吧,小名二爷!”
程水北说道。
小家伙排行老二,鼻子红彤彤的,又是个小男生,好像这个名字也很不错。
程二爷不知道自己有了名字,在喳喳姐姐的窝窝里打了个滚儿,然后被章慈安一把拿出来喂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