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田的心脏突突地跳, 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集中在心脏里了，大脑一片空白。
郭飞霞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根暴露在外面的钢丝，似乎是要把钢丝给看出花儿来。
就连老师傅王忠东也一脸懵, 虽然他刚刚宣布了钢筋合规，可是内心也不是太开心。
怎么会这样！
纪舒刚刚说要再测一次, 王忠东回过神来。
“咳咳，我支持再测一次，我在建筑行业也呆了这么久, 一些不法分子会把粗细钢筋混合着用！再测一次才保险！”
众人也都慢慢回神过来。
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精神, 大多数路人都支持再测一次。
光耀建筑的工人们则一言不发, 维系着刚刚的沉默。
教育局和外国商会的人，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办，都看向自己的领导。
史密斯先生和王局长交换了一个眼神。
王局长心中暗自思忖，都敲了一次了, 也不差个第二次。
如果现在阻止纪舒，难免日后被媒体做文章，倒显得他和冯光耀一派了。
王局长眼睛往纪舒身上一看, 这个女人一看就不简单，连英国大使都听说过，还是什么海市的新贵，惹不起啊！
这浑水，他可不想淌。
因此，王局长挤出一个老练的微笑。
“依我看, 来都来了，就再测一次！”
来都来了, 这句话有莫名的说服力, 就连老外们也忍不住点头。
史密斯先生微微颔首, “那我们就再测一次。”
纪舒正要再指出一个位置，冯光耀慢条斯理地开口了。
“这毕竟是我们光耀建筑的项目竣工仪式，敲墙一次已经不吉利，也非常不给我们面子了。倒不是我们害怕纪女士来闹事，不过这事情，也不能这么做吧？”
众人都等他发难。
冯光耀向前一步，直直走到纪舒面前。
“纪女士来闹事，我可以让你闹。不过不能无休无止。不如这样，我就在让纪女士敲一次墙，不过没有第三次了。”
“如果这一次，纪女士敲开墙面来，看到的钢筋还是合规的，就请立即离开现场，并且在报纸上登报给光耀建筑道歉。连登三天，头版。纪女士你说如何？”
他的语气越来越冷，人也越走越近，压迫感越来越强。
冯光耀的秘书把这段话一字不漏地翻译了。
史密斯先生今天来，也不是来砸场子的，心中并没有预设立场。
听了冯光耀的话，觉得也有些道理。
纪舒口口声声说有证据，可是不能就凭借这一句话，就让她不停地敲人家新盖的楼吧？
“我看这个主意不错。纪女士，既然你有信心，再敲一次，应该就够了吧？”
郭飞霞和李田两个人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第一次的失利，深深打击了两个人。
李田更是双腿打抖。
如果还只剩下一次机会，那万一又出什么幺蛾子怎么办？
纪舒瞟了一眼冯光耀，见他步步紧逼，自己却也没有后退。
她也直勾勾地盯着冯光耀：“可以啊，我就再敲一次！”
纪舒微微一笑。
冯光耀回她一个诡谲的笑容，“一言为定！”
纪舒脸上表情自信，心中却颤颤巍巍。
她的记忆力没问题，她确定。
那么要么就是李田的图纸出问题了，要么，就是在李田画好了图纸之后，冯光耀又进行了重修。
纪舒已经从一开始的惊愕中回过神来，大脑像是一台高速运行的电脑，理清楚了思绪。
纪舒也是第一次来这里，看不出是否重修过。
本来就是新教学楼，也没有什么使用痕迹。
重修一个刚修好的教学楼一楼，加入几根钢筋，完全可以做到天衣无缝。
纪舒屏住呼吸，在脑海中搜寻对策。
纪舒忽然想到，如果冯光耀真的翻修了一楼，那么李田的图纸上标出的位置，敲开岂不是全都是粗钢筋了？
这棋局，难道瞬间下成了死局？！
纪舒看向李田，对方冲着她摇摇头。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有变化了，不要轻举妄动。
王局长见纪舒答应只再敲一次，忙说：“那纪女士，你就赶紧选个地方敲吧？这都大中午了呢，大家伙儿都饿了，办完了这事情，我们就散了吧？”
他恨不得立刻从这里消失，多呆一分钟都是一种折磨。
围观的路人也都兴奋起来，“快敲吧！”
“真金不怕火炼！”
“赶紧的！”
纪舒忽然下了决心，对着众人说：“我想，光耀建筑也许是有备而来，不如，我就不敲第一层了，我们去顶层敲一敲，大家看如何？”
教学楼一共五层，样式很漂亮，红砖墙面，还有一个小钟楼。
李田一阵惊讶。
纪舒根本没有五层的图纸啊！
他的图纸只有第一层。
五层的钢筋想必也是粗细混合的，这岂不是赌博吗？
郭飞霞探寻地看向纪舒。
纪舒点点头。
既然冯光耀一点都不慌张，那么一层的钢筋应该都被他换过了。
只要她纪舒去到五层，那么至少有一半的概率找到细钢筋。
赌一把，也比直接在一层认输强！
史密斯先生点头，“我觉得可以。一层验过了，没问题，五层验证一下，看起来更好？”
汪佩文作为一个外宾过来，一直没怎么插话，这会儿也说：“支持！”
既然如此，王局长也没有反对的理由了，他忙说：“走！那我们就上五楼去！”
纪舒侧脸看冯光耀脸上的微表情，他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冷飕飕的目光刮过纪舒。
纪舒带头，第一个就踏上了楼梯。
众人跟着，也上楼了。
而纪芬混在人群里，也跟了上去，冯光耀回头，看了一眼她。
她吓得立即低眉顺眼地低着头。
孙凤香还想着找机会蹭上去教训一下纪舒。
刚刚她摔倒爬起来之后，也渐渐听明白了情况。
纪舒原来是来挑儿子工程的刺儿来了！
这还得了。
孙凤香不甘落后，推开好几个路人，硬是往上冲。
不过楼梯到底不够宽阔，她还是挤不到最前面去。
等终于到了五层，众人都站在楼梯口的大厅里，等待纪舒采取行动。
王忠东来到人群中央，对纪舒说：“纪老板，你说吧，验哪里？”
王忠东也没主意了，只等纪舒发话。
纪舒盯着冯光耀，指着墙上的一处位置，说：“就敲这里吧！”
这是纪舒在脑海中计算出来的位置。
她在脑中“三维建模”了一把，把图纸从一层，平移到了五层。
可是一层和五层的结构有细微变化，不能完全保证成功。
纪舒不想拖延，今日就算输了，就再找机会就是，不至于不敢行动。
她胸中充满了勇气。
莽一把，单车变摩托！
王忠东正准备指挥刚刚的那个小年轻敲墙，一个苍老的声音忽然响起来。
“等等！不要敲那里，那里不对！”
苍老的声音的主人，是一个老伯。
老伯操着浓重的武市口音，一看就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
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工作服，脸上布满了皱纹，年纪至少有五六十了。
众人一惊。
商会的翻译把老伯的话告诉了商会的老外，老外们都不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