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明夷的声音在电话里听起来有点变样,她犹犹豫豫的,不知道该怎么和学姐说这个事。
她前两天刚知道学姐和学长分了手,可这感情上的事断了,工作上的事一时半会却没那么好分割。
然而,天工集团的态度强硬,非要时锦这个老板亲自出面不可。
“还以为什么事呢,不就是去一趟开个会吗?又不能把我给吃了,学妹你什么时候胆子这么小了?”
时锦一边浏览目前的设计方案,一边在想等会儿出门穿什么衣服。
太久没出门,她有点把握不好衣服厚度。
唐明夷喜出望外地说:“那好,学姐,等下我把时间地点发给你!”
说完,她就很快地挂断了电话。
时锦愣了一下,没高明白学妹干嘛这么风风火火的,跟她要去上刀山下火海一样。
“姐姐你要去哪儿呀?我叫贺特助送送你。”
为了安抚人心,陆深前几天去公司里连着开了几个大会,最后得出一个结论,老板不在公司的时候员工显然会快乐得多。
所以,他又跑回别墅陪姐姐画图。
时锦换了衬衫和西K,披了一件长风衣,她整理了下头发,说:
“有个项目出了点问题,我得去开个会。别叫贺特助了,我刚给小蔡发完消息。”
虽然她已经决定好要退圈了,但小蔡还没有派给别的艺人,明面上来说还是她的助理。
陆深听她说是项目出了问题,理所当然地以为她是要去设计所那边。
他点点头,凑过来在她脸颊吻了吻,声音轻轻软软的,很舍不得她走的模样。
“姐姐,早点回家。”
时锦从不是个心软的人。
一直以来,她都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少年时代,她要一个足以考上梦校的好成绩;大学以后,她要掌握专业领域内最前沿的知识;创业以后,她要行业内首屈一指的地位。
在人生的每个阶段,时锦的目标都很明确。尽管其中出现了逐梦娱乐圈的小插曲,她还是在有条不紊地向自己的目标不断前进着。
家这个词,对于时锦而言,在时桦去世之后就成为了一个空的概念。
亲生的父母和姐姐无法让她感到家的感觉,因为她们距离她的人生已经太远。
曾与她有过婚姻关系的陆嘉笙也无法给她家的感觉,因为这段婚姻形同虚设。
但是,在时锦听到小陆总无比自然地对她说早点回家的时候,她的心不可抑制地柔软下来。
“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姐姐?”
许是看出她情绪不太对,陆深贴心地询问着。
时锦莞尔一笑,咬了下小陆总樱粉色的唇瓣。
“嗯,开完会就回来。”
这一幕似曾相识。
陆深的心揪了一下,上次姐姐保证她会回来,过几个小时后就跑去看他那个残疾小叔了。
他伸出手,拽住时锦的风衣扣子,颇为担心地说:
“姐姐,你说话算话……”
时锦反手握住他的手,小陆总前几天画人T彩绘的时候感冒了,现在是身上发热,手脚冰凉。
她搓了几下,等陆深的手变暖一些,时锦才郑重其事地向他承诺:
“嗯,我说话算话。”
陆深稍稍放心下来,在时锦的命令下丢开工作,乖乖回卧室准备好好睡一觉。
就在小陆总沉沉睡下的同时,时锦刚好推开了会议室的门。
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
“阿锦,好久不见。”
陆嘉笙穿了身黑色西装,他坐在长桌的尽头,脸上的笑容满是从容不迫的味道。
会议室里只有他和时锦两个人。
时锦虽然惊讶,但还算镇定,她拉开长桌另一头的椅子,双手抵在桌上,疑惑地问:“怎么是你?我以为是天工集团的负责人要求见我。”
她隐约知道陆嘉笙家里开了家很大的建筑公司,但时锦从未把他和天工集团联系在一起过。
现在想想,陆嘉笙的父亲叫什么来着?陆元三?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
灯下黑,就是这个意思。
“阿锦,你难道还不知道吗?律师明明应该已经……”
看她那样子,显然是对陆嘉笙和天工集团间的关系毫不知情。
陆嘉笙的心沉了下去。
他本以为时锦已然知晓他的身份,今日她愿意来赴约,就是证明对他还剩几分情谊。
可现在才发现原来只是他的一场空欢喜。
就在此时,时锦的电话响了起来。
她看了眼陆嘉笙,他则表示自己并不介意。
于是,时锦接通电话,听到对方极为客气地说:
“您好,请问是时小姐吗?我是晨德律师事务所的刘律师。由于您和陆嘉笙先生解除了婚姻关系,按照法律规定,他名下会有一部分财产转让给您,其中包括流动现金若g、天工集团百分之五的股份和几套不动产……您什么时间有空?我们可以办理一下正式手续。”
时锦敷衍地回答了几句,挂了电话。
“看来你找的律师效率不太高。”
她表情没什么变化,像是在说一件和自己完全无关的事。
陆嘉笙心里七上八下的,他设想过无数次重逢的画面,却未曾料到她会如此冷漠。
生平第一次,他对眼前发生的事毫无把握,手足无措。
“我不需要这些。”
时锦也不是多清高,只是她知道在接受这些财产之后反而会和陆嘉笙越扯越深。
“陆嘉笙,我们这个婚结了和没结根本没差别,这一半的共同财产我受之有愧。我觉得,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再见得好,疗养院的项目我会全权交给学妹负责。如果你不想继续合作的话,那也可以付我们一笔违约金,这笔钱你多付些我倒是不介意。就这样吧,我先走了。”
她站起来,冲着陆嘉笙点了点头,说完就打算走。
那一头的陆嘉笙着了慌,再也顾不上其它许多,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三步两步追上了还没走出门的时锦。
“阿锦,别、别走……”
久不运动的腿部肌肉有些萎缩,医生建议他康复之后还是要定期训练,平时呢,则要多加注意,不要久站、快跑。
时锦震惊地回头,指着他的腿,问:“嘉笙,你腿好了?什么时候的事?”
贺俦那个小特务怎么一点消息也没透露?
陆嘉笙笑着,有些讨好,又有些虚弱。
“是我不让贺特助告诉你的,想给你个惊喜。阿锦,我的腿好了,尼古拉斯找的医生,他也说要先瞒着不告诉你。我现在,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
重归于好?
毕竟,她爱他,他也爱她。
隔在两人中间的障碍只是这一双残疾的腿。
而他现在恢复了健康,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来爱她了。
陆嘉笙眼巴巴地望着她,眼神中闪着祈求和希望的光。
她几乎要为此心折。
但也仅此而已。
时锦拂开了他的手,客套地回答:“大陆总,恭喜你重获健康,恢复职位,但是呢,我和你之间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不会因此而发生任何改变。”
他双唇颤抖,脸色苍白,比刚出意外那阵看起来脸色还要差上很多。
“阿锦,可不可以不要说这么绝情的话?我、我……”
陆嘉笙从没哭过。
哪怕是得知他可能要一辈子站不起来的时候都没哭过。
但是,如今历尽千辛万苦终于重获新生的他,却因为时锦要彻底与他划清界限而心呻吟u裂,情难自禁地落下两行泪来。
时锦伸出手指,擦掉了他的眼泪。
陆嘉笙还以为她要回心转意,可她毫无情绪波动的眼睛却又分明在说她没有这方面的想法。
只是出于习惯。
“对了,那个疗养院本来是陆老爷子给你建的吧?现在看来你应该也不需要了。那这次合作就到此为止,后续事宜让法务去操心吧。我得早点回家,还有人等我呢,就先不多聊了。”
她头也不回地离开。
门“嘭”地一声关上。
这一头的时锦终于在陆嘉笙看不到的地方露出一个惨淡无比的笑容来。
而那一头的陆嘉笙,也终于在时锦离开之后,无力地瘫软在地,几近崩溃。
“阿锦,我好疼……”
他捂着心口,轻声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