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贼人也太过蠢笨,媚香压根对殿下您造不成任何影响,您常年运筹机锋,随身都会携带解毒药丸。”
陷入阴影中,一身紫金贵气的男子,摩挲着杯沿,淡淡一声:“嗯。”
冯祥小心翼翼地俯首:“还有一事,今晚……那位辽姑娘给老祖宗念了一个钟头的佛经。”
冯祥从来事无巨细地给淮王禀报,这本是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冯祥心想,殿下兴许连辽袖这个女子是谁都记不住。
半晌,凤眸一瞥,他的声音落下来。
“本王记得,她初入府时,你们查过她从未读书。”
冯祥惊得出了一身冷汗,自己竟然遗漏了这个细节,同时心底暗惊殿下记忆天赋异禀,感知敏锐。
殿下自小过目不忘,喊得出每一位军队都尉名字,熟悉每个人的经历与作战优缺点。
“奴才马上去核查!”冯祥颤声。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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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辽袖来送抄好的佛经时,淮王正在老祖宗屋里说话。
她一心避开那人,宁愿站在游廊下多等一会儿,冻得耳根微红。
淮王是大宣唯一异姓王,出身勋贵世家,少年时鲜衣怒马,从北辽打到西域十六部再到南部七洲,十七岁时,阵前拖死南阳兵神,一战成名。
他排兵布阵,滴水不漏,指挥军令精准到极致,被众多国士评价兵法上不世出的天才,自此也成了无数名将心头的阴翳。
这位年轻异姓王,仅携了徽雪营骑军一支精锐进京,大部仍留在北辽,如今权柄焰盛,操纵生杀,人人畏惧的白袍阎罗。
屋门被推开,一群门子赶上前给淮王递热茶。
辽袖低下头,冯祥给她努了个嘴,示意她行礼,不明白平日懂事的表姑娘,怎的这么慌,淮王殿下不喜欢没规矩的人。
雪芽扯了扯姑娘的袖子,辽袖跪下,将头俯得更低。
她开口:“见过淮——”
调子拉长,愈来愈小声,直至微弱不清,她一回神,淮王长腿一跨,已经走出去了。
她抬头,冻雨初停,青砖面,他的鞋履踩过一地熹光。
前世,淮王谋反那日,攻破皇城。
他也是这样,漫不经心,残忍冷酷地用脚碾轧过高官的脸颊,满朝大儒瑟瑟发抖,在他脚下伏跪一地。
辽袖给老祖宗奉上亲手抄写的佛经,一翻开,笔法洒脱婉丽,气脉畅通,圆熟精当。
老祖宗阅遍当世大家真迹,眼光精刁,原以为辽袖只是识得几个字,心中暗惊小姑娘一手好字,在京师只怕也是佼佼者。
一念及此,又惋惜终究是养在深闺埋没了她。
老祖宗阖上佛经,连声赞叹:“你有心了。”
老祖宗见她眼底盈盈泪光,肌肤赛雪,生得纤弱娇嫩,五官胚子未脱稚气,初见美艳不可方物的端倪,更令人生了疼爱之心。
“听说庄子上还有一个弟弟,是不是?”
老祖宗拍了拍她的手背,宽慰道:“总让你们姐弟分离也不好,赶明儿将他也接过来吧。”
骤闻这个好消息,辽袖有些意外地抬头,一时间欢喜得怔住了。
回过神来,她连声感激:“多谢老祖宗。”
嬷子趁着老祖宗心情好,连忙说道:“老奴眼拙,说不出什么门道,可是依咱们看,辽姐儿这手字,跟挂在壁上这幅名家风范的题字差不多呢。”
老祖宗抚住了辽袖的手,目露疼惜:“难得你是女子,笔法却如此大气,丝毫不浅俗无骨,要练出这手字,必定吃了不少苦。”
“只要是为老祖宗尽孝,不苦的。”
辽袖睫毛低敛,这手字,是前世淮王手把手教的,只是教的过程一丝也不愉悦。
淮王无异于最恶劣的老师。
他坐镇军中时,可以三日三夜不眠不休,为一丝稍纵即逝的战机,耐心耗磨。
可是面对辽袖却耐心极差。
少女基础薄弱,又因为紧张不安,夜里未得到休息,每写一个字,便小心翼翼地瞥榻上的男子一眼。
她坐在窗边,日光映照她白腻腻的脖颈,令人心底生出异样。
每当他的手掌落在少女的脊背,顺着她隐秘的脊线抚下去,微陷的腰窝,掐着她。
辽袖心神不宁,下笔又出错了,没躲过他敏锐的目光。
“你觉得朕这个师傅称职吗?”他一声轻笑。
榻上大马金刀坐着的俊美帝王,双手慵懒搭着,一脚踩在书案上。
“称……称职。”她竟在发抖。
男子炽热的气息从背后袭来,他站在身后,一手托住她的下巴颌儿,滚烫而富有侵略性,比火炉子烧得更旺,。
“袖袖,你在说假话。”他的呼吸喷在她耳廓。
“陛下……臣妾不敢说假话……”
少女的衣衫不知何时被拉下半边,只剩一根绿色绸带系在雪白背部,脆弱娇嫩,年轻帝王用狼豪笔尖沾了香蜜,一笔一划走过她的皮肤,昂贵的毛笔拂弄起一片颤栗。
他在她身体上写了三个字:“文——凤——真。”
他的名字。
少女的皮肤是世间最佳的宣纸,他让她深刻地感受笔锋走势。
香蜜初落笔成型,逐渐被升高的体温融化,蜿蜒起伏在单薄的蝴蝶骨之间,流淌过腰间的小红痣。
“别动,朕替你清理干净。”他按住她。
她咬牙,无助地忍受一切,瞳仁逐渐涣散无神,这个人贵为天子,他想要什么,从来无人敢忤逆。
凌乱乌发下露出那张苍白绝色的脸庞,嘴唇殷红,眼底微红,泫然欲泣的模样,梨花被露水打湿。
年轻帝王抬头,凤眸底携了暗色。
“冯祥说这是锦州进贡的天珠蜜,也就那样,你自己尝尝,哪有你的甜。”
他没安好心地翘起嘴角,将沾了蜂蜜的手指送进她口中。
“陛下……”
……
辽袖离开,柳氏后脚便踏进东厢楼。
柳氏来只有一件事——劝说老祖宗把辽袖送走。
她一面嘀咕,一面觑老祖宗脸色:“外头都传开了,说咱们淮王府仗势欺人,辽姐儿娇气,八抬大轿请不去,老祖宗,信国公府可是您的亲母族啊,那边来催过三回了。”
老祖宗看见她那副畏缩嘴脸,闭眼,瞧了心烦。
柳氏凑近:“按理儿过了头场雪就该把姑娘送走,这门婚事已经过了礼部,若是拖到年下,便是违抗皇命,殿下在朝中岂不授人话柄?”
她收了信国公府不少好处,从中撺掇得起劲。
老祖宗叹一声:“听闻世子已娶过两回闺女,没一个活下来。”
柳氏笑嘻嘻道:“世子虽然孟浪轻浮些,天下乌鸦一般黑,哎,谁叫咱们女子生来命苦,男子成家立业后,有人管束,光景必定大不相同,辽姐儿懂事,若肚皮有福气,生几个儿子,谁还敢打骂她呢……”
柳氏拼命给岐世子粪面抹金,见到老祖宗面色越来越沉,她心急起来,口不择言。
“知道老祖宗疼她,可您想想,她是从哪个女人肚子里爬出来的,那女人得了老祖宗无数疼爱,竟不知养出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辽姐儿今年才十五岁呢!瞧她那个身段儿,我看跟她娘越来越像,活脱脱一个小祸水!迟早害得咱——”
老祖宗手中的佛珠蓦然捻断,哗啦啦打乱一地,一向慈悲的面容,骤然生出杀气。
柳氏吓得闭了嘴,立即跪在地上,浑身发抖,不停告饶该死。
“拉出去打二十棍。”老祖宗的声音寒冽如冰。
又白又硬的雪粒儿打得门窗簌簌作响。
辽袖在东暖阁抄写佛经到半夜,这里有地龙,烘得温暖如春,不若她的小屋子,冷得像冰砌成。
她推开门,合拢双手,呵了呵白气。
耳边隐隐听到女子的啜泣声,她疑惑地望去,透过月洞。
园子里,柳氏坐在地上,吓得抖如筛糠,面无人色,她哭出声来。
二十家法棍非同小可,重檀木带着钩子,一棍下去皮肉分离,白骨森森,打得人要一块块儿捡自己的血肉。
她不知跪在了谁前头,一个劲儿地求饶,
“殿下,这二十棍妾身怎能承受,求求您让妾身免了这刑罚吧。”
柳氏脸色惨白,哭得梨花带雨,她抬头,换了一道柔婉嗓音,情态妖冶,楚楚可怜。
“自从王爷去世,妾身当时真想随之去了,在这府里妾身孤苦无依,没人心疼,只想有个依靠。”
“妾身虽然名义上是殿下的小娘,于人伦规矩不合,可是……”
“只盼殿下垂爱,妾身什么都愿做……”
她娇滴滴的,弱柳扶风,伸出一根手指,正想勾住那人的腰带。
没想到,风里只送来一声冷笑。
“可惜,王府里容不下脏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