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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使他笃信程溪绝不会后悔,他又如何埋葬自尊以心安理得的心态自处?
    “先让她把书读完吧。”程卿凌哽咽了下,急急别开眼,声音低落:“小孟,你就当体谅可怜天下父母心,多等几年,等程溪足够对自己的人生选择负责,你也总得给我们当父母的一点时间。”
    “程叔……”
    “如果小溪见多了形形□□的人,读完了她想读的书,她还是喜欢你,而你也还在等着她,我跟小溪妈妈也就不再反对了。”
    明知程卿凌这话只是缓兵之计,但孟平川却无法说不。
    曾经他以为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现实阻拦……
    到此刻,面对一个父亲掏心掏肺的恳求,他却倏然发现,他丝毫不忍心拒绝一个真正替程溪操心一辈子的人。
    孟平川心脏收紧,痛而不言。
    “程叔,再给我一点时间。”
    “嗯。”
    等程卿凌走后,孟平川仰起脸,零星的光戳酸他的眼睛,一行泪从眼角滑落,他扯了下嘴角,想起上回哭,好像是在送别战友的青山外,再上回就该是外公辞世的坟边。
    原来压死骆驼的,真的是最后一根稻草。
    生与死考验爱情,他不怕一起赴死,反倒更怕一起苟活。
    程溪有的是明天的光明。
    而他,亲人已逝,战友不再,注定凄苦一生。
    ——
    翌日,程溪早起买了洗漱用品,丢给孟平川一大袋,让他小睡一会儿等她买早餐回来。
    孟平川笑着说好,藏匿昨晚彻夜未眠的倦怠,每一眼都把程溪看进心里。等程溪一转身,孟平川迅速抓住她的手,心如擂鼓。
    “怎么了呀?”
    孟平川摇摇头,“没事。”
    “那快松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跟我撒娇呢……”
    “谁说我不是?”
    程溪皮肤白皙,不施粉黛也显得气色很好,她飞快地低下头在孟平川唇上亲了一下,细语道:“你跟我服个软我就拿你没辙了!”
    “我才是。”
    你不用服软,什么我都没辙,我命早就不由我了。
    孟平川轻笑着松开手,“去吧,慢点儿。”
    “好呀,我得快点去了,等吃完了我就给老程办出院手续。”程溪语气轻松,“然后我就去看择优!不对,是小棠!我弟弟!”
    孟平川受了笑意,淡淡道:“嗯,去吧。”
    趁这个时间点儿,孟平川去了一趟陈医生办公室。
    办公室里有昨晚值夜班的医生在休息,孟平川不好说话打扰,领着择优的主治医生站楼梯口上说几句。
    “择优最近恢复的怎么样?”
    陈医生刚换上衣服,伸手把把大褂的口子系上几颗,“挺好的,比我们预计的还要好,配型也很成功,不出意外,近期就可以动角膜移植的手术了。”
    孟平川松口气,“您跟孩子父母说了吗?”
    “还没,一来是没确定前不好给父母希望,万一不成功到时候对孩子父母的打击会比较大,再者呢,择优的父母好像出了点事情,最近联系没有之前多。”
    孟平川“嗯”了一声,陈医生不知道的事他再清楚不过。
    陈蓉和老梁确实因无法生育才从人贩子手里买了一个孩子,这些年他们担惊受怕,在边远地区躲到择优上小学,抱着一丝人海茫茫不会被发现的幻想,才回到平江。
    如今事发……
    虽然老程夫妻俩没有责怪于他们,但陈蓉却一病不起。
    一来是受不了良心的谴责,再者,她太害怕失去择优了。
    陈医生拿手在孟平川眼前晃了晃,“发什么呆?”
    “哦,您说。”
    “我说,你把钱交给我可不行,别人看了,算是怎么回事?”
    “那就直接交给医院,您帮我跟择优的父母撒个谎,说是有人捐的,别让他们知道是我出的钱。”
    陈医生笑着拿手指了他一下,“怎么?想做好事不留名?”
    “应该的。”
    “那你把钱交给你哥不就得了,让他赔给孩子父母。”
    孟平川叹口气,“我哪能把钱交到他手上……”
    就算是知道这是孟平川拿命拼来的三十五万,按孟东南的性子也能心安理得挥霍一空,没人管的孩子从小糊弄长大的,往往滋生两个极端,要么自律,要么散漫。
    前者过一天挨一天,活着就是赚了。
    后者过一天是一天,有饭吃饭,有酒喝酒,眼睛一闭又是一天。
    陈医生沉吟片刻,“我是真搞不懂你打的什么主意,你给人家孩子父母送钱去,他们还能不要啊?”
    “事儿多,解释不清楚。”
    孟平川没想太多,只是隐隐觉得如果让老程和朱晨知道这钱是他出的,那他们无论是出于性格考虑还是不想让他跟程溪再有牵扯,都绝不会接受。到时候两家砸锅卖铁凑凑,也能凑足。
    但这违背了孟平川的本意。
    何况就算不是为了孟东南,他也想替程溪做更多不知道的事。
    “行吧,我给你看着办,有事打电话。”
    “谢谢您了。”孟平川逗趣,“提前给您拜个早年!”
    “去去去,才八月份,别跟我嘴贫……”
    ……
    孟平川走后,陈医生转身回办公室,瞥见墙角有一抹阴影,他探头看一眼,见一个中年女性怔在原地,手里还挺着一个保温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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